霍驍慢慢坐回了椅子,輕輕地說道。臉上的神色一如最初的冷寂,仿佛剛才那一番不愉快的片段並沒有發生過。
“莊主……您方才可是在叫我?”堂外匆匆趕過來一個人影,三步變作兩步地跨進了堂內,商陸先朝座上的兩位賓客微微行禮,然後疑惑地看向我。
我沒說話,隻覺得有一道目光冷清地落在了自己身上,猶如拷問的鞭子,逼得我束手就擒。猶豫,彷徨,糾結……幾番掙紮過後,我抬頭看向商陸,道:“沒事,你下去吧。”
商陸微感困惑地點點頭,然後便悄聲地退了出去。
我往回走了幾步,用手撐著上座邊上的桌子,低下頭,道:“出診是不可能的……”良久,我低聲妥協:“將軍還是將三小姐帶來莊裏吧。”
身後的沉靜是被袁嬰的一聲輕笑打破的,不用看,我也知道,她一定將那一臉繽紛的笑意滿滿地奉獻給了一邊永遠寂寂的霍驍。
“如此,霍某明日便帶舍妹登門。”
冷涼的聲音幾乎可以讓人戰栗不已,誰能想象,它也可以繾綣的低語呢?
沒有客套的告辭,腳步聲的漸漸遠去之際,身邊卻突然冒出了一張笑著的臉孔。
“呃?”我側身看她,不解地發出聲音。
“公子,方才之事,還請你不要介懷。”袁嬰月牙似地彎著眼睛,她道:“霍大哥他今日之所以如此,也全是為了染病的妹妹。”她想了想,執著地解釋道:“霍大哥,平日裏不是這樣的!”
我默默地注視著她,心中依稀找著宮亂之時所見的那個袁嬰。現在的她少了一份任性,多了一份體貼,少了一些張揚,多了一些柔和。那個可以隨意哭鬧胡為的袁家六小姐,變得如此溫柔,全是為了霍驍吧。
“我知道。”頷首作答,心裏還是生出了苦意。
袁嬰淡淡地一笑,然後飛快地朝堂外奔去,口中不住地喊著:“霍大哥!等等我!”
纖細娉婷的身影如蝶般翩躚而去。她吃力地追到了霍驍的身邊,有些氣喘地微笑著,然後輕輕地牽住了霍驍的手,一起朝門口的方向走去。
他像一棵蒼天大樹,而她就像藤條一般地依附在了他的身邊。冰涼的世界似乎都會被這溫情脈脈的畫麵所影響。
慢慢地坐了下去,我其實很想將自己整個地縮在一起。原以為已經死了的心是不會再疼的,可是……隻要他一出現,便又什麼都是錯的了。
打碎牙齒和血吞,既是男兒立世,便再也不要重複往日小兒女淚流滿麵的糗事了。自己選的路,哪怕一路泣血,也要繼續走下去,直到走不動的那一天。
回到房間,楚瑜已經不知所蹤,我呆了一會兒,便去了書房。本想翻找禁藥之事的紕漏,可是從晨間至黃昏,在檢查了所有買賣明細無果之後,便精疲力盡地在那裏胡亂地睡過了一夜。
翌日清晨,我倦倦地起了身,天光依稀裏,我氣急地發現昨天竟然是戴著□□睡過去了,經一夜“輾轉□□”,其已褶皺得十分不像話。慢慢地將其褪下,我飛快地擦了擦臉,然後喚人搬來了模具修簽等物。
這是我作為掌事時候見人的臉麵,費盡心思作得十分精良,並且獨此一張。我滿心氣悶地看著半皺半歪的臉麵,一邊用一顆拔涼拔涼的心修複著。
如此過了一個時辰,在最後一道工序時,我猛地抬起了頭,臉色煞白地大叫不好。我出屋一把拉來了紫蘇和落葵兩個女孩子,細心交代她們先代我將它浸在花露中之後,便頭也不回地衝向了莊外大門。
楚瑜今日要走,我必然是要去相送的,如同過去的三年裏一般。
一路飛奔,好不容易抵達目的地,我扶著門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