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嬰單手捂著口鼻,聽到這話,放鬆似地做了一個重重的呼吸。
果然,片刻之後,我們看見前方的光點由弱至強地清晰起來。
韓淳率先爬出暗道,然後轉身將我和袁嬰拉了出來。
這時的天空已經比剛才要明亮一些了,雨雲還在,但有些微的光線從烏壓壓的縫隙裏漏出來。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暗道的出口,竟是正元殿之外的紫陌閣前,此地平時用來供後宮一眾遊所用,故而四顧精美,花架無數,雖屬宮心,但已離正元殿有些路程了。我不禁訝然,驚歎剛才的暗道竟沒有過於曲折便拓道至此?!
這樣的心情沒有維持太久,耳邊的廝殺便開始接二連三地傳過來,光憑聲音,我除了能揣測出戰況凶狠,其餘一概不知。
韓淳眼疾手快地吹了一個訊,不一會兒,一輛馬車便從高大的花牆之後,由兩個車夫迅速地駕了出來。
我拉回有些恍惚的神思,定定地看向那個十分陌生的車夫,認不出他們究竟是霍驍府上的傭人還是武人。
韓淳看了我和袁嬰一眼,便飛快地拉開車前的門簾,急切道:“林禦保,袁小姐,上來吧!”那個車夫也很恭敬地從車駕上下來,立在一旁垂首侍立。
我最後看了一眼正元殿的方向,輕輕地對袁嬰說了一句:“上去吧。”
袁嬰短暫地猶豫了一下之後,便一句話都沒說地踏上了馬車,我鬆了口氣,然後隨後跟上。
韓淳拉著門簾對車內說道:“行路倉促,恐有顛簸……”
“這種時候了,便不顧這些了,你隻管駕車吧。”我坐定,看著韓淳說道。
韓淳頷首示意之後,便放下門簾,幾乎沒有什麼等待,馬車便如離弦的箭一般行動起來,饒是我和袁嬰做好了準備,都差點往後摔倒。
車廂之內果然不好受,我和袁嬰的臉色都不大好。
袁嬰似乎幾次想開口,卻都暗暗吞了回去。
當我看著袁嬰幾乎要被憋死的模樣,便主動地問道:“六小姐可是有什麼話要對在下說麼?”
袁嬰很不喜歡我看破她的心事,本來就很大的眼睛一下子更大,她仰起下巴,身體還在隨著行車晃蕩,“嗯……也沒什麼事兒。”
“是麼?”我很懷疑地說道。
“……”袁嬰身體一下子繃住,然後看向我說道:“素聞霍大哥與你私交甚篤……”
我不置可否,等著她的後話。
袁嬰的臉一下子紅起來,她低下頭,道:“我同你說的話,一句也別向霍大哥說起。”
我看了她一會兒,心想自己實在捉摸不出女孩子那些莫名的小心思,卻隻好點頭答應,然後安慰她說:“袁六小姐的話,在下權當忘了。”
袁嬰掃了我一眼,點了點頭表示滿意。
再接著就是一直無話的冷場。
袁嬰的小心思我雖然不明白,但是大思路還是很明確的,那就是又一個少女懷春在霍驍的段子在悄然滋長。從前我一直覺得這個年代的女孩子眼光有點偏差,為什麼放著我這樣一個溫柔體貼的美少年不愛,偏偏就著了那悶葫蘆的道呢?直到我自己也淪陷之後,我不得不承認霍驍的魅力是足以致命的。
我歎了口氣,覺得生命的主旋律就是大煩惱加小煩惱的協奏。
馬車忽地停住,車廂一震。
車廂裏的兩個人都有些坐不穩,差點摔向一邊。
我和袁嬰都有點大夢初醒的意思。
這才行了多久?怎麼就停了?不是要出宮麼?
我率先坐了起來,伸手去掀門簾。
天光越發明朗,照亮了眼前的一切。
一座龐大的城樓矗立在眼前,朱紅的瓦,描金的牆,城樓之下的正中央就是我走過不知多少次的宮門。
而此時,更讓我難以轉移視線的,是眼前被影衛簇擁著的蟒袍男人。
眼角微有滄桑,威嚴的麵孔,挺拔的身姿。
嚴王開口,聲音洪亮而諷刺:“林佑熙,別來無恙。”
我的胸口重重地一頓,抓著門簾的手不自覺收緊。
那兩名車夫用和剛才如出一轍的姿勢侍立在一旁,而站在一另一邊的韓淳,則抱拳說道:“主公,人已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