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開他,大步朝奶奶的院子走去,她從福仙居回來,一定帶了不少布帛,女紅了得的奶奶將量體裁衣作為自己老年生活的最大興趣,而我,是她專用的模特。
於是,我像昨晚一樣,席地而坐。在自己房前的石階上,思緒混亂。
我覺得自己身處在一個和21世紀同樣神奇的年代,甚至更神奇也說不定。活著的人其實已經死了,死了的人卻活得好好的。我有種黑白顛倒的錯覺,甚至忘了,自己就是黑白顛倒的參與者。
一排排淡紫色的木槿花錯落地在庭院中綻放,粉嫩的心蕊像是少女甜蜜的笑容。墨綠的枝葉在大片的花枝下靜靜地承托著,溫柔地堅持著。花與葉像是彼此依偎的情人,彼此依靠的親人一般,在一季的時光裏盡情地凝視著彼此。
我眯起自己的眼睛,眼前的石板路綿延出庭院,繞出了院落,看不見的盡頭,是否站著我想凝望的人。
我用手摸了摸身邊的地麵,冰冰涼涼,在微熱的風裏,很舒服。我感覺手下的石板細微的凹凸,回想著它曾經覆蓋著白雪,飄著朦朧的寒氣。
那時候,整個世界都是空靈的潔白,冷冽而輕盈。
那時候,我坐在這裏,而他,就站在我麵前,帶著家族的信物,深深地望著我。
我苦笑了一下,又歎了口氣,然後抬起了頭。
“啊!”
我一下子嚇得連連後挪了好幾下,看著突然近在咫尺的人,踉踉蹌蹌地站起來。
那個黑色的人影原本彎著腰地看著我,見我站起來,也直起了腰身。
是那個陌生的男人,在正元殿前的那個男人。
我咽了咽口水,握緊了拳頭,問:“這位壯士……”我緩緩地挨近了一些,又清了清嗓子,道:“這位壯士,你是霍驍……”我不自覺地揚起眉毛。“……嗎?”
沉默的夜,沉默的風,沉默的彼此,這一刻,靜得嚇人。
難道……是我弄錯了?我大駭,警惕地就要後退。
突然展開的雙臂修長有力,擁住我的懷抱裏滿是自己熟悉的味道,細致的吻就這樣落下。
輕柔的吮吸,細膩的舔咬,唇齒間的動作撩撥得每一根神思都戰栗不已。
交疊而來的糾纏,好像有說不盡的言語和相思。
燒一般的唇,帶動著心上的火焰。
我毫無退避的餘地,更沒有拒絕的力氣,眩暈的親吻,世界都在不住旋轉。
是怎樣被抱起來的,是怎樣走進房間的,是怎樣褪去衣裳的……
不知道,全都不知道。
頸側的濕濡在不斷綿延,勾起若有似無的麻癢。
我一下子將那個在脖頸間肆意的臉龐拉到了自己的眼前,雙手不安地在不同於身體那樣炙熱的臉頰上摸索著,手指不斷動作。
“嘶……嘶……”
一點點,一寸寸,我的手在不可控製地顫抖。
終於,精巧的人麵漸漸剝離,那份陌生之下的,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麵容。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掌下的麵龐,略微地消瘦。
我緊緊地擁上了對方寬厚的頸背,那裏,橫著一條新增的,隆起的疤,我細細地撫摸著,感受著它的形狀,想象著一個人揮舞著長刃,狠狠地砍上他的脊背,血肉撕裂,肌骨扭曲,猶如滾油淋上了身軀。
我的胸中似乎有千百顆心髒在激烈地躍動,我突然沒有勇氣出聲了。
溫柔漆黑的眼眸,俊美而剛毅。
他看著我,將溫熱的氣息噴吐在我的周圍。
“方才,為什麼會問?”他沙啞而迷離地問。
“啊?”他頎長健壯的身軀壓在身上,我有些吃力。
“你沒有認出我。”指責間,他的大手在我臀上一揉。
“嗯!……我認出了!”我辯解。
他猛地將我的一條腿拉起來,放在自己的臂彎上。
“對不起!”我慌亂地道歉,有些幽然地說道:“我隻是害怕。”
炙熱的眼眸裏衝起了張狂的火焰,滾燙得要將投映在裏麵的自己燃燒殆盡。
無聲地,濕潤的舌尖再次伸入口中,不斷交織,不斷纏繞。
我所有的理智在這一刻都沉沒在了情欲的風浪裏。
我隻聽見,那個用盡全力擁住我的人,在不斷地重複著:
“記住我,我要你仔細地記住我,記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