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我決定,還是要先去見霍驍一麵,當然,我安慰自己,僅僅是一麵,見了他之後將該解釋的問題都解釋清楚,然後直奔殷都,行使我作為一個大夫遲到的醫德,和我作為一個晚輩遲到的殷孝。
問題思索到了這裏,我便立刻旋風似的從地麵上跳了起來,不停地告訴自己,隻有盡快去見霍驍,我才能盡快趕到殷都,我……都是這麼催眠自己的。我……果然不是什麼好人。
“淡定,我們出發吧。”
剛才下馬的時候,我像是一個誤入歧途的頹廢青年,現在上馬的時候,我精神抖索好似金榜題名,這就是那啥的力量麼?!
淡定撒開慢悠悠地蹄子,跑了起來,任勞任怨的樣子顯得又傻又笨,我卻有點喜歡它了。
淡定的速度雖然慢,耐力卻好得不得了,可以不停不歇地走上一天,所以,我在天黑之前就趕到了城鎮,一座看上去有些蕭索的城鎮。
我牽著淡定慢慢地走進了鎮子裏,大路上做生意的人很少,住戶的大門閉緊,進出的人也寥寥無幾,估計是緊挨著宣州,所以,怕被戰火波及,人員都被朝廷疏散了也不一定。
我不禁皺起眉頭,不知道有沒有客棧還在開門迎客的。
淡定默默地打了個鼻響,似乎憂我所憂得用黑漆漆的大眼睛掃了我一眼。
我摸摸它,道:“找到客棧,我先喂飽你,然後給你洗個澡!”淡定的表情毫無變化,隻是略甩了甩尾巴,表示了一點盛情難卻。
“叮——鏹——叮——鏹——”
不遠處,傳來規律的打鐵聲,在寂寥的大街上顯得尤為悠長。
我伸著脖子望了望,然後拉著淡定朝那個打鐵鋪走了過去。小城小鎮的打鐵鋪子,門麵到底不及殷都的氣派,連打鐵的人都不像殷都裏都是壯實的漢子,眼前的人,竟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不過身形雖枯槁了些,倒是能看出年輕時的挺壯樣子。
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燒紅的烙鐵,渾濁的眼睛眯在一起,很是懶散的樣子,可是動作卻說不上地精準有力。
“打擾老人家了,在下是從外地來的,想問問您,這附近可有住店的地方。”我朝老人做了個揖。
老人的動作沒停,眼睛也是不轉不移,嘴裏卻笑道:“老頭子可是耳聾聽錯了,年輕人來此地住店?”
“啊……是,還請老人家指點一二。”
“謔謔,年輕人早些回家鄉去吧,離此地不遠的宣州城就要開戰了,不久若是敗了,退到這裏,可是要小命不保的啊。”老人繼續打鐵,不時停下仔細觀察一下烙鐵現下的形狀。
“可是,老人家,您怎麼還在這裏,不怕喪命麼?”
“謔謔……”老人無所謂地笑了起來,道:“賤命一條,又老又臭,沒了就沒了,生在這裏,死在這裏,也算落葉歸根。”
“老人家真豁達啊。”我也跟著笑了笑。
老人放下手裏的錘怵鏘捏,抬起頭來,看向我,眼睛眯得更加了小了,眼角的周圍遝疊地攏在一起,盯了我半天,老人笑了笑,道:“老頭子老眼昏花,叫年輕人笑話了。你方才是要問住店哪?”
“是,是。”我連連點頭。“不過,聽老人家剛才這麼一說,我想,這裏開門做生意的地方,想必不多吧。”
“是不多了,就隻剩一家,也被人包下了。”老人慢慢地用身前破舊的衣擺擦了擦手,朝著大街盡頭努了努嘴。
“被人包下了?”我有些氣餒。
老人安慰道:“年輕人你去問問吧,那幫子人是從宣州過來的,好像是做了買賣回來,看上去倒也不像是粗蠻之輩,許是圖個清靜而已。何況,好似明日就要離店北上了。你若也要住進去,想必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