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孩子,年紀不大,倒還算沉穩。”嚴王慢慢走近我,雖然他看上去比實際年紀年輕許多,可是聲音卻是屬於中年人的滄桑,道:“這性子,像子軒。”
我仍舊沒有說話,並且不打算告訴他,我的鎮定源自我的表情天賦異稟可以呈現自然麵癱式,也不打算告訴他,我的沉默源自我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已然嚇得不會應答。
嚴王走到了我的麵前,第一次用毫不掩飾的直接的目光盯著我的臉,那眼光很冷,也很滲人,良久,他道:“隻是這長相,卻半分不像他。”緊接著,他發出一聲低不可聞的哼聲,帶著不易察覺的不屑。
“您……將小臣帶至此處,不知所為何事。”其實我更想說的是“你個神經病大叔竟然綁老子來這,圖得什麼?!”
嚴王的表情在天窗流瀉下來的霧光裏顯得深不可測,他輕緩地勾了勾嘴角,道:“用你,引一個人。”
“哦……什麼人?”我擠出一絲笑容。
“人來了,不就知道了。”嚴王的笑容顯然比我大。
“您就如此肯定,那人會來?”我保持著自己的笑容,道:“恐怕這地方不好找吧,小臣可沒有這麼神通廣大的朋友。”
嚴王將雙手交在背後,繞到了我的身後,道:“本王都不擔心,你同他親密無間,怎能有此疑心呢?”
我心上一咯噔,繼續裝糊塗,並保持標準微笑,用我的招牌林氏搪塞語錄回答道:“是麼?這話,小臣不懂。”
嚴王倒沒有繼續和我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他再一次看著我的臉,道:“你惦念你爹麼?”
我垂下眼睫,隻能想著21世紀的父親,點頭道:“嗯。”
“他走之前的幾日,最惦念的,也是你。”嚴王的眼睛默默地染上了一層柔軟,他甚至連語音都不自覺地放輕了許多。
“如此說來,先父去世的時候,您也在場麼?”我抬頭,淡淡地問。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林子軒這個最熟悉也是最陌生的名字就時不時地出現在我的生活裏,從看似完全不相關的人口中兩次三番地提及,就算之前我對這個人帶有一定主觀的排斥,拒絕了解他的事,可是,時至今日,我不得不開始正視這個名字,走近這個人。
“北蠻之征,本王也帶兵。”嚴王微微眯起眼睛。
“原來王爺與先父也有交情。”我直視嚴王的眼睛。
嚴王突然笑出了幾聲,然後便轉過身去,半晌道:“不錯,好多年的交情。”
“既如此,先父定是哪裏得罪了王爺,要王爺這般綁了小臣來。”我故意去牽弄自己手腳上的鎖鏈,盡量整出些聲響來。
嚴王一臉冷笑地轉回身體,勾起嘴角,冷言道:“子軒果然生了個牙尖嘴利的好兒子啊。”
這一句史上最讓人不寒而栗的讚美將我震得外焦裏嫩。
“你莫怕……”嚴王的眼神兀地有些森然,他再一次朝我走了過來,一隻手臂突然伸了過來,輕而易舉地捏住了我的脖子。
我全線警備地看著他,兩隻手下意識握成拳頭。
這個在我看來有些陌生的王爺,就這樣麵容冷冷地捏住了我的脖子,如果他的手和他的眼神一樣無情的話,我此刻一定已經遊走於瀕死邊緣了。
隻是我相信他抓我來決不是簡單地要殺了我,如果是這樣,他一個王爺要弄死一個人實在是太方便的事情,完全不必大費周章地把我綁到這裏來,更不用苦心孤詣地給我整一這麼拉風的鎖鏈造型。
嚴王的冰冷的眼神在我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兒之後,突然看向了我的眼睛,在那一瞬,他突然有些局促,於是,他急急地手收了回去,然後抖著華麗的袖子再一次背過身去。
就在這時,一個黑衣黑甲的高大身影,緩緩而來,立在門口,他的頭上罩著黑紗麵具,乍一看十分像鬼魅。
“啟稟王爺,事成。”
嚴王的聲音恢複了平常,他慢慢地走向那個黑衣人,然後讚許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道:“做得好,此人奸詐狡猾且招式歹毒,能取其性命,可見近日來你的武功大有精進。”然後,他突然眼露寒光地朝我這裏一看,道:“對了,這就是林佑熙。”
黑衣男人不多言,麵具下的表情不知為何。
“哈哈哈哈……”
嚴王再一次仰頭笑了起來,帶著肆意的張狂,不斷拍打著黑衣人的肩膀,然後,闊步走出了石門。
黑衣男人照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沒有回頭,更沒有轉身。
石門開始緩緩下沉,慢慢地用冰冷的牆將這裏和那裏生生斷開。
“嘭——”石門在緊閉的那一刹那,發出轟鳴似的響聲,比之前的那一次要震耳得多。
我盯著那堵石門,也一動不動。
耳邊滿是那個黑衣男人熟悉不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