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州的盛夏不知不覺過去了,多日前煞人的溫度開始慢慢下落,時至今日,已然退為一種舒適的氣溫。
而惡極一時的那夥號稱“地霸天”的賊匪也如同這漸漸回落的天氣一樣,紛紛落馬。他們的匪首被霍驍當場削去腦袋之後,餘下的自然再也囂張不起來了,乖乖地俯首認罪。藏匿的錢財器物,這些日子裏,也如數還給了當地的百姓。物歸原主的場麵還真是熱鬧,泣不成聲的有,讚不絕口的有,激動不已的也有。
當時我站在霍驍的旁邊,問他要不要出去,和群眾近距離接觸一下。結果當然是被霍驍拒絕了,不過,他當時略顯局促的模樣真的十分有趣,唉,咱們霍驍從某種角度來說,還真是不合群,這麼多年愣是改不了。
“地霸天”裏除了已經被正法的匪首,剩下那些嘍囉,均是作惡多端的,已經準備押解上殷都,由欽宗府衙處理。
“準備什麼時候回殷都去?”我抿了一口杯子裏的茶,抬眼看向坐在我對麵,永遠冷峻的霍驍。
比起我微微有些懶散地斜倚在椅子上,霍驍的脊背幾乎沒有彎曲的時候,即使是私底下。
“三日後。”
“嗯。”我嘴裏又含了一口茶,然後將被子緩緩地放在桌上,用手指輕輕地捏著杯沿。
霍驍瞟了一眼我的手,道:“有話要說。”
我稍顯驚慌地看了一眼他,奇怪他怎會知道我有話要說,不過我還是輕輕地笑了笑,霍驍這家夥屬貓的,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然後,我看著他道:“是,這件事,我想了又想,還是說了好。”
霍驍盯著我,等著我發話。
“關於趙焉。”我醞釀了一下,回視霍驍。
霍驍疑惑地皺起眉頭,顯然很奇怪我怎麼會提起他。
“那天,我去了驛站。本是要去找你的,卻碰見肖聽雷,他告訴我說,趙焉身上不大好,我便去瞧了瞧。”
霍驍垂下眼睫,將背靠在了椅子上,卻仍是直直的一條線。
“我替趙焉把了脈……”我咳了咳,將身體往前傾,靠向霍驍。
霍驍抬眼看我,疑惑更沉了一些。
“過來。”我嚴肅地對他說,手指朝他勾了勾。
霍驍很配合地靠過來。
“我有十足的把握,趙焉……”
“將軍!”
齊齊的兩聲在門外響起。
隻見肖聽雷和趙焉身著灰色的軍裝,單手持劍走了進來。
“霍將軍,地霸天的人都已經押好了,隻等上殷都了。”肖聽雷回報道。
“所掠的金銀錢財已經按人按時地還回去了。還空了的五百一十三兩打算拿那寨子裏的物事抵當。”趙焉平平地說道,不過還是用餘光瞟了我一眼。
我看著趙焉投來如此謹慎的目光,仿佛我是伏地魔一般危險,不覺有些有趣,便輕輕地笑了一笑。
霍驍聽見我輕微的笑聲,冰冷地看了一眼趙焉,道:“聽說你身上害了病,可大好?”
趙焉驚異地看向霍驍,然後略顯倉皇地低下頭,答道:“不礙事了。”
肖聽雷拍了拍趙焉的肩膀,笑道:“林典禦給的藥,果真藥到病除。單隻用了一帖便臉色大好,真不簡單。”
趙焉瞪了肖聽雷一眼,然後轉向我,硬梆梆地說:“多謝林典禦。我身上果真好多了。”
我揮了揮手,站起來,朝趙焉走了過去,站定。
“趙副隨生的不是病,隻是自己太不小心了。”我盯住趙焉的眼睛,盡量嚴肅地說道:“趙副隨可得仔細身體,不然以後落下什麼毛病,於誰,都不好。”
趙焉的身體明顯一僵,用更加提防的目光看我。
我又溫柔地一笑,告訴眼前這個已經拉響了十級警備的人:“在下的方子,趙副隨還是留著吧。等下次再有前幾日的症狀時,煎一帖來吃。”
趙焉的大眼睛已經快到目眥盡裂的地步,我本著醫德,也就不準備說下去,於是,淡然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