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腦海裏,一個想法一閃而過,像是一隻流螢,帶來一種靈動的光亮。
我重新望向自己水中的雙手,在微微的水波裏,十指有著些微的扭曲,猶如水中的某種生物。
某種我在家裏的書房,在書架上的一本書裏,見過的生物……
“林佑熙?”裴語恒的又一聲呼喚,把我從思緒裏拉了出來。他的表情開始微微嚴肅,問道:“有什麼不妥麼?”
我將手伸了出來,用布巾擦拭幹淨,然後微微一笑。
裴語恒不解地看著我。
“裴右將軍,容小臣先行告退了。”我退開幾步,做了個揖。
正當我要轉身離去的時候,裴語恒再次呼住我,道:“你要去哪兒?”
我想了想,道:“小臣似乎找到了一個可以幫將軍祛瘀的好法子,所以,這正要去辦呢!”
“哦?”裴語恒看著我的眼睛有些閃爍,隨即,他笑道:“那便有勞了。”
我跑著出了偏廳,又跑著出了格鬥場,最後跑著出了毓華宮。
目標直指離毓華宮不遠的一處湖泊,也是宮裏最大的一片湖泊,它的水流從容,直通宮牆外的護城河,連接著殷都內的各大水係——翔渠。
正午的翔渠波光粼粼,不斷地晃到我的臉上,我看了看四周,確定暫時沒有人看著這個地方以後,身手迅捷地沿著一邊的石子階梯,來到了翔渠的湖邊。
接著,我拔掉了自己的靴子,襪子……
然後又把外套和中衣給脫了下來……
盡管天氣和暖,但這樣一番卸除裝備,還真是讓人覺得瑟瑟發抖。
但是,對於一個即將為病人排憂解難的大夫來說,應該要竭盡所能不是嗎?
我將自己的東西整理了一下,藏在了一叢花草的後麵。
最後,我再一次看了一下四周,確定安全之後,我深吸一口氣,做出了一個躍水的動作!
“砰——”
水花在翔渠的表麵翻飛而起,將陽光打碎了一般地一陣晃動,繼而又恢複了平靜。
大約過了兩盞茶的時間,我抬著一顆水淋淋的腦袋,帶著冰冷濕透的身體,從水裏遊向岸邊。
我率先將自己包著十幾條鮮活跳動的水蛭的上衣扔上了岸。
當我自己半著爬上岸的時候,我真的覺得凍得有些難以忍受了。
就在我拿出自己的衣服,準備將一個藥瓶內的丸藥倒出,盛些湖水來裝這些水蛭的時候,一個陰影籠在了我的頭上。
我心下一驚,用手擦了擦濕漉漉的臉,向上望去。
一張妖嬈嫵媚的臉孔,和一雙美好明麗的眼睛。
我緩緩地站了起來,水珠順著我上身的皮膚不斷地滾落。
那個人伸出手一揮,一個內監連忙將一件鬥篷送了上來,上麵綴著珍珠,在陽光下十分耀眼。我覺得他有些熟悉,卻實在想不起來究竟是誰!
他的確很美,卻還是能看出來,他是個男人,還是一個著裝豔麗奢華的男人,而且,看不出年紀。
所以,當他將那件鬥篷遞過來的時候,我警覺地往後退了幾步,將自己的衣服抓在懷裏。
他啟唇一笑,然後優雅地做了個手勢,指著我,道:“少年郎,這深宮大內,是你戲水的地方嗎?”
聲音滑膩,像是一隻手衝著你的心口,撓癢癢一樣。
我覺得自己不喜歡這個人,正準備不想多說,趁早先走的時候,抬頭一看,卻發現,高高的圍欄之外早就站滿了宮女內監,甚至還站著另外幾個著裝十分華貴的男人,大都麵容白淨,雌雄莫辨。
那個男人又將手裏的鬥篷朝我一遞,道:“春寒料峭,還是披上吧。”然後,眯著美目,笑道:“快走吧。”
我仍舊沒有去接那件鬥篷,隻是一言不發地將自己的衣服胡亂地穿好,然後用疑惑的眼光不住的打量他,為什麼總覺有些眼熟。
那個男人再次笑了起來,但真不輸給女人的婉轉嬌媚,卻不覺得扭捏造作,仿佛渾然天成,他說道:“現在不走,等待會兒皇上來了,見你這副樣子,隻怕就再也走不了了。”
接著,外圍上觀的一群人都掩嘴笑了起來,另外的幾個男人有的隻是輕笑,有的卻不滿地盯著我。
他仍舊微笑著看我,眼神濕潤,似乎在看你,又似乎透過你在看別處。這樣一對眸子,是可以鎖住人心的。
我總覺得此刻的情勢有些奇怪,雖然有些摸不著頭腦,但至少還是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不再多想,輕輕衝他微微俯身,然後錯開他,跑上了石階。
那一些人紛紛給我讓開一條道。
而那個男人站在我身後的地方,照例微微地一笑,卻冰冷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