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朝霞似錦,江上煙霧如紗,遠處看,碧葉連天,紅荷相接,近處觀,鴛鴦交頸,錦鯉嬉戲。藕荷深處,隱隱約約傳來歌聲,那歌聲似有若無,縹緲成仙,就猶如天宮仙樂,踏歌尋去,但見一精致畫舫停留在湖中。晨曦水珠欲墜,並蒂嬌豔,船上輕紗慢慢,檀香嫋嫋。
船頭上一個穿著粉色衣裳的姑娘正彎腰采藕,輕啟紅唇,美妙歌聲傾瀉而出,瑩白玉手與青色蓮蓬交相輝映,撥弄湖水,清涼舒爽直透心底,水波蕩漾,卻趕不走魚兒,反而爭相輕齧調皮的小手,惹得姑娘一陣歡喜,不覺得猶如珠玉落地般的笑聲傳遍整個湖心。
船中一陣清風吹過,卷起簾紗,但見其中裝備精致無雙,檀煙縹緲,一白色窈窕身影醉臥在水晶床上,走近一看,竟有仙人之姿。青絲散漫,玉臂上枕著一絕世容貌,神情懶散,卻又是嫵媚極致,月牙白薄紗下是一副玲瓏身段,一雙嬌俏可愛的玉足□□在外,絲毫不在意女子肌膚不得在人前外露的規矩。
“姑娘可醒了?”
眼見天已大亮,與魚兒玩夠的琴兒掀開簾子,端著剛準備好的冰鎮酸梅湯走進,見主子長睫微動,隨輕聲問道。
花容睜開雙眸,一張芙蓉臉因一夜宿醉而嫣紅異常,偏熱的體質,使得薄紗猶如浸泡過水一樣,水晶床寒氣逼人,竟不能消散一點暑氣。
“畫兒在岸邊等姑娘許久了,昨晚花夫人找過姑娘您,說是今早有客人來,讓姑娘早早準備,畫兒推說姑娘您身體不適早歇下了,才打發過去,今早畫兒怕棋兒應付不了,讓姑娘您早些過去。”
花容未置一詞,接過琴兒遞過來的冰鎮酸梅湯一口飲盡,才輕啟紅唇道:“嬸娘一向不喜我出現在眾人麵前,如今花府來客,為何卻要我出席?”
“聽畫兒說是老爺生前給姑娘定下的未婚夫婿找上門來了,如今人已在雲來客棧住下了,今早就來花府拜訪。”琴兒一邊準備沐浴細末,一邊回道。
似乎早就預料到有這麼一天,花容聽著,既沒有驚訝,也沒有欣喜,表情淡漠得猶如在聽別人的事。
琴兒似乎早已習慣主子對任何事物的漠不關心,即使是自身的事,姑娘也是極少在乎過,更何況是其他。
準備好主子需要的東西,琴兒退出艙外,拿起槳毫不費力的劃著,遠遠看見岸上一綠裳姑娘在揮著手,她運起內力,那畫舫就好像是在空中飛著似的,眨眼功夫,就離岸邊不遠了。
“小姐可有醒?”還未等畫舫靠岸,綠裳姑娘提起裙擺,腳下生風似的,不消片刻,就到了琴兒跟前。
“畫兒莫急,姑娘在裏麵正沐浴著呢!”琴兒放下船槳,淨手,拿起放在船頭的蓮蓬,剝下一顆蓮子遞過去說道:“吃吃看,可甜著呢!”
“我現在哪有心思吃,這是剛早書兒飛鴿傳來的書信。”畫兒從懷裏摸出一短箋,臉上掛滿憂愁。
琴兒一聽,頓時沒了吃蓮子的心情,原本笑容滿麵的臉陰暗一片。
事情果真到了那個地步了嗎?這讓姑娘如何自處?“那個人”可是姑娘極其在乎的人哎!
一陣幽香傳來,簾子掀開,花容從簾後走出,一身白色衣袍,腰間係著一紫色錦帶,其上繡著白色的曼陀羅花,繡工精湛,竟似真花一般妖冶,襯托出女子的腰身盈盈一握。長及腳踝的青絲隨著風吹四處飛散,絕色的容顏上紅暈微染,卷翹的長睫下是一雙魅惑人心的水眸,櫻唇微抿,嘴角上翹,似笑非笑,卻是如此神情慵散,左臉頰上有一塊紅印,仔細一瞧竟是一隻欲展翅高飛的蝴蝶,不覺得難看,反而增添了夢幻般的神秘。
花容接過畫兒遞過來的短箋,隻消一瞥,神情不變,就連嘴角邊的弧度都未曾變化,然而追隨花容身邊已經多年的畫兒及琴兒卻是知道自己主子此刻沉重的心情,那種圍繞在周身似有若無的淡淡的悲哀,那是隻有親近的人才能發現。
“姑娘…….”
“小姐……”
畫兒與琴兒同時開口,又同時止住,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像是一團棉絮塞在喉間。
花容未再開口,靜靜地站在船頭,抬頭仰望著東邊冉冉升起的紅日,一縷清風拂過,吹起萬千發絲,縷縷陽光傾瀉在花容身上,似塗上了一層金粉,高貴神聖,似天仙下凡般。
真得與“他”有關嗎?
花容似疲憊至極,長睫下垂,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那雙清澈透明的眸子已不再,此刻是漆黑空洞,諱莫如深,迎著暖日,溫暖了身子,卻是溫暖不了那顆逐漸冰凍的心。
“吩咐下去,依計劃行事。”花容語氣淡然,心湖仿佛未曾波動,然垂在身側的白玉雙手卻是紅焰燃起,頃刻之間,短箋就燒成了灰燼,消散在空中。
該是做個了斷了!
琴兒神情嚴肅道:“是,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