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大人,你好大的膽子,你敢威脅天子?”突然,一聲嗬斥將韓建鎮住,說話的正是捧日都頭李筠。韓建雖不懼李曄,但冷不防被這一聲義正詞嚴給震懾住,一時間啞口無言。他聽兒子說過,正是這個李筠曾在渭北血刃護駕,是條不折不扣的硬漢子。要是平日裏,韓建或許會很賞識這樣一員虎將,可是偏偏他是李曄身邊的人!有他在,早晚是一個禍害。想到這裏,韓建冷笑一聲:“我一方節度使和天子講話,哪有你插話的分?你身佩利劍,出入行宮,要說脅迫天子,恐怕你第一個難逃幹係。來人,與我拿下!”說著幾員戰將手舞寶劍便來擒李筠。
李曄想叫一聲“住手”,可是一切發生得那麼快,幾把晃眼的寶劍已經舞動在他的身前。李筠也拔出寶劍,一邊應對著,一邊護衛著李曄。
忽然,一個黑臉的大漢猛地一劍刺來,李筠巧妙地把劍往右一分,將來人刺傷在地。另幾人見李筠武藝超群、膽量過人,不敢硬打,便轉而拿劍直奔李曄。李筠大叫一聲“皇上躲開”,一邊伸劍阻擋……可是畢竟好漢難敵四隻手,漸漸地,李筠體力不支。就在這時,韓建抓住一個機會,猛地從側麵襲來,趁李筠躲閃不及,一劍砍斷了他的右臂……李筠咬牙忍著劇痛,還想舞劍再戰,可周圍的人一擁而上將他捆綁起來。
韓建一揮手:“李筠謀逆,行刺皇上,給我拉下去,斬首示眾。”
“等等……”李曄幾乎是豁出性命要去營救這個數次冒死救了自己的護衛,可是幾根長槍無情地攔在了他的身前。那一刻,他從來沒有感到如此的悲痛和無助。不遠處就是華州的大雲橋,李曄親眼見到李筠就這麼被韓建的手下砍去了首級……他隻覺得天旋地轉……
“臣,韓建,肯請陛下遣散禁軍……”
李曄不知道當時自己還能否記得他是一個天子,隻是神誌不清地點了點頭。
韓建強迫皇帝解散禁軍,殺死侍衛,又囚禁了諸位王爺。為了緩解君臣的衝突,他向李曄提出立李曄長子德王為皇太子。然而,這場風波並沒有平息下來,更大的血腥還等待著李曄去麵對。
華州行宮。
李筠遇害後,李曄身邊的侍衛也一個接一個被韓建除掉,他最信任的大臣、道士也都被流放的流放、被處死的處死。孤獨和恐懼已經籠罩著他。他已經沒有出宮的自由了,堂堂一國天子被臣子軟禁,天下為之驚歎。他時常做夢,夢見李克用率兵來華州,接他回長安。此時此刻,他念起了李克用的種種好處。他回想起兩年前李克用平定李茂貞、韓建等人叛亂之後,他竟然不許克用入城。想到這些,他便充滿了悔恨。此時,延王李戒丕早已經到太原了吧,他見到李克用了麼?
這一日,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跟隨自己多年的太監德順爬著到了自己的床前:“皇上皇上……延王他……他……”
李曄一聽到李戒丕的消息,頓時驚了起來:“他怎麼了,快說……”
“他回華州了!”一句話如撥雲見日。天啊!他終於回來了。他一定帶回李克用的大軍了!
“快快將他帶來,快!就現在!”李曄已經顧不得梳妝整理,直接就要在床前接見他的兄弟。
“皇兄……”李戒丕一見到李曄枯瘦的樣子,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你受委屈了……”
“朕這算不了什麼,你快告訴朕,沙陀人在哪裏?”
“這……”李戒丕吞吞吐吐。
“你快說啊!”
“這……他……他眼下用兵對陣朱全忠和劉仁恭,無法發兵……”
頓時,李曄驚愕地張大了嘴,他的心徹底涼了下來。李克用不能來了,他的夢想破滅了。忽然,李曄近乎發瘋似的狠狠給了李戒丕幾個嘴巴:“蠢貨!你還回來送死幹什麼!”
“臣弟……思念皇兄……”
“思念?你回來給朕陪葬嗎?”李曄狂吼道。
“臣弟甘願為皇兄陪葬……”
“糊塗啊!你!”李曄聲嘶力竭地呼喊,“你們都給朕陪葬!皇家還有血脈嗎?你是給我大唐江山陪葬啊!”說到此處,他已經泣不成聲了。
李曄久居華州,早已揣摩透韓建的野心和殘暴。他的預言,終於在幾天後變成了現實。韓建本就對宗室王爺們深惡痛絕,聽說李克用不會發兵了,便大膽下手。他先上書請皇上除掉幾個謀反的王爺。李曄縱然力保卻已無力回天。又過了幾日,韓建和樞密使劉季述矯詔發兵包圍了十六王宅。還在睡夢中的王爺們驚起,呼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韓建遂將延王、覃王、通王、沂王、睦王、濟王、韶王、彭王、韓王、丹王等十一位王爺趕到華州城西的石堤穀,以謀反的罪名全部殺害,隻留下李曄一個人無助地身居在行宮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