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3)

八月的天城市,在風雨中肅立。

2003年8月3號,農曆七月初六。天城市開始下雨,大雨灑灑脫脫下了三天,雨水形成的河流就像一首古老的歌謠,在天城市所有的道路上騰飛起來。

生命在秋天成熟。天城市的八月卻時常有殘酷的風雨,在這個季節裏偷襲豐收的果實。有暴雨的欺淩,有陰風的摧殘,生命之樹雖然在八月裏被剝奪著枝葉,仍然昂首挺胸地站立著。在悲涼之中成為曠世的悲壯,撞擊著人間洪荒的滄桑。八月二十號的一場風雨過後,天城市到處都在流傳著一個消息,說是陳副省長這幾天神經了。還說省政府那個廳機關的吳仁義廳長逃跑了。

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這還要從頭說起。

牛得田廳長從河保縣參加抗洪救災回到廳機關的第二天,就決定由衛安竹負責宣傳處的工作。並責成那位戴著白框眼鏡的人事處長和衛安竹談話。衛安竹喜氣洋洋,連連表示感謝組織對自己的關心和信任。

正式任命還沒有研究,牛得田又忙著下鄉走了。衛安竹覺得自己就是當然的宣傳處長了,有事沒事都要去宣傳處轉一轉,看一看,還擺出一副處長的樣子對幾位幹事問寒問暖,還說處裏的電腦陳舊了,其它設備也應換一換了。見了老同學錢芳蘭,她又裝著特關心的樣子說,芳蘭,宣傳處長的椅子非我莫屬了,不過,你也早該由副處轉正處了,不然,下一步競爭副廳長就沒門了。衛安竹貌似關心的話氣得錢芳蘭直覺肚子疼。

在這個廳機關裏,有梅蘭竹菊四位女副處長,她們個個爭強好勝,巾幗不讓須眉。衛安竹常對別人講自己是富貴竹,是大富大貴之人。還說另外的三位副處長錢芳蘭是紫吊蘭,姚麗菊是刺梅菊,孔然梅是雪裏梅。還說紫吊蘭吊起來了,雪裏梅早被大雪掩埋了。兩個人恐怕在這次的副處轉正處的提拔使用中沒有戲可唱了。就是刺梅菊還有點希望。

有一次,錢芳蘭看見衛安竹在接聽一個電話。電話那頭的人詢問她們廳機關這次準備任命處長的事有何進展,衛安竹說,據目前的情況看,錢芳蘭恐怕擱淺了,姚麗菊大概腰折了,孔然梅肯定落空了。最有希望當處長的就是她自己衛安竹了。錢芳蘭聽了這話差點氣暈了。

一天,錢芳蘭在家中因為提拔的事,頓生無名火,非常煩躁,坐立不安,晚上睡覺唉聲歎氣不能入眠,腦子裏想的全是衛安竹她們提拔當處長了,想的是衛安竹那張得意忘形的笑聲,越想越就睡不著了。他丈夫韓寶寶勸她不必生那麼多的氣,因為一個處長的位置還要得出大病來。錢芳蘭就對韓寶寶說,我比衛安竹和姚麗菊早提拔兩年當了副處長,現在她二人要跑到我的前頭當處長,衛安竹這個自稱富貴竹的人會拉關係找靠山,要到宣傳處當處長去,姚麗菊這個刺梅菊也要去後勤處當處長去,你說我能睡好覺嗎?再說你的悟性太差,根本就不了解廳機關特別是仕途上的水深水淺。衛安竹可不是等閑之輩,她這次如果當了處長,二年以後有可能再找關係坐上副廳長的椅子。官場上的事說複雜也簡單,隻要抓住機遇幾年時間就上去了,你必須用長遠的眼光看問題,不能把這次的競爭看得太簡單了。錢芳蘭還說,明明姚麗菊也要提拔當正處了,衛安竹卻在電話上告訴別人說人家要腰折了,還不是想抬高她自己。

錢芳蘭和衛安竹平時關係處得還可以,沒有根本的利害衝突。在提拔的問題上,她真的不希望別人跑到她前麵去,總覺得別人提拔了,自己還在原地踏步,臉上沒麵子沒光彩。

韓寶寶不敢多說了,隻能順著錢芳蘭說:“如果這樣,這次就要阻止她,不然人家當了副廳長,你還是副處長,距離越來越拉大啦。”

錢芳蘭和韓寶寶商議如何阻止衛安竹提拔的事,韓寶寶說:“擒賊先擒王,要阻止衛安竹當處長,就得狀告牛得田,板子打在他的屁股上,他就會忍痛割愛。”

錢芳蘭說:“就告他違反《幹部任用條例》,把民主當兒戲,把群眾當猴耍,把民主測評得票數自己一人壟斷強奸民意。把廳機關安定團結的局麵搞亂了。”

原來,在七月裏的民意測評副處轉正處時,這個廳的牛得田廳長把廳機關68人的民意測評票一人壟斷了。每個人得票多少隻有牛得田一人知道,在黨組會研究任命人選時,作為黨組書記的牛得田,也沒有公布副處轉正處幾位候選人得票的多少。

韓寶寶雖然是搞建築的老板,對官場一些事還是清楚的。他經常和當官的人打交道。韓寶寶說要阻止衛安竹當處長就要告狀,要告狀應該找幾個墊背的,田夏沙算一個,孔然梅也應算一個。這兩人對牛得田的做法早有意見。田夏沙在副處的椅子上坐了十多年,坐得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都勝利結束了,連抗美援朝板門店談判也進行了三八線劃定,還在副處的那把快要坐穿了的交椅上坐著。就像渣滓洞的革命烈士一樣,還要把牢底坐穿呢。坐來坐去,又從副處長的交椅上坐到了助理調研員的破椅子上,你能說他沒有意見?要告狀,田夏沙是最可靠的同盟軍。孔然梅雖說原來對你錢芳蘭有些意見,那是可以理解的,你率先從副主任科員一步跨到了副處長的位置上,她能不嫉妒?能沒意見?衛安竹這次要一躍跑到她的前麵去,她同樣嫉妒,同樣有意見。就憑這些,孔然梅也是同盟軍。

錢芳蘭認為韓寶寶說得有道理,便同她商議起如何聯盟田夏沙和孔然梅的事來。倆人在被子裏東拉西扯了好長時間,錢芳蘭就心生一計。連忙披著衣服下床進了書房,寫了一份舉報牛得田暗箱操作壟斷民意測評幹部踐踏民主的材料。

第二天是星期天,天色陰沉,快要下雨了。錢芳蘭讓韓寶寶開著小車到了田夏沙的家。

進門後,田夏沙一家人正忙著包餃子,錢芳蘭和韓寶寶對田夏沙說來了一位老朋友,請田夏沙陪同客人吃飯。田夏沙和夫人都說謝謝二人的好意,不用去了,餃子馬上要下鍋了,並要留他們夫妻吃餃子。錢芳蘭不屈不撓死纏硬磨,非要田夏沙去陪酒,說遠方的客人來一次不容易,田處長是個人物,隻有田處去陪客,她和寶寶才有麵子。田夏沙是助理調研員,享受副處長待遇,這個機關的人就叫她田處長,田夏沙經不住別人奉承。錢芳蘭的兩句話,說得他一時不知東西南北,急忙穿好衣服,跟上錢芳蘭和韓寶寶一起下樓出門坐上小車去吃飯了。

韓寶寶將車開出了城外,田夏沙覺得奇怪,問:“去什麼地方吃飯?”

錢芳蘭笑著說:“馬上就到。一個有綠色門麵有特色的地方。”

說話間,小車停在郵局門口,韓寶寶和錢芳蘭讓田夏沙下車。田夏沙更加奇怪了,郵局不是飯店,到郵局吃什麼?

韓寶寶和錢芳蘭進了郵局的門,田夏沙也跟著進去了。錢芳蘭掏出事前寫給省紀檢委、省委組織部的信讓田夏沙看,韓寶寶還掏出事前準備好的筆讓他簽名。

田夏沙傻眼了,這是一份狀告牛得田違反《幹部任用條例》的信。信中希望,上級主管部門立即阻止這種惡劣行為,還強烈要求公布民主測評得票數的結果,舉報信上,錢芳蘭已經簽了名,就等田夏沙了。

田夏沙不願幹這種事,不願得罪牛得田,田夏沙不願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