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第一節(1 / 3)

盡管我一再告誡自己,在離開這家工作了近三年的建築公司時,一定要選擇快樂地告別,可是當我趟出公司大門的一瞬間,我還是流淚了。深情地望著公司門樓上的招牌,望著公司二樓我所熟悉的技術科窗口,我淚眼婆娑。他現在一定在科室裏,這個我為之神魂顛倒的男人,他一定還在科室裏如同往常一樣趴在如山的圖紙中策劃著永遠策劃不完的施工方案,也許這時他會偶爾想到我,畢竟我是被他譽為最佳拍擋的合作夥伴,但是他最後能給我的名份也就是這了。我們隻是合作夥伴,如果一定要有什麼關係的話,那至多不過是好朋友而已。他的心正被另一個一邊賣著樓花,一邊販賣著廉價笑容的女人占據著,他要結婚了,這個從我大學畢業進入這家建築公司,就一直手把手教我在業務上迅速成長的令我敬佩的師友;這個從我畢業進入這家建築公司就毅然決然地和他住進一個寢室的令我可親的大哥;這個就在二年前的一個醉酒之夜,把我們的關係營造出許多曖mei色調的令我心醉的愛人;這個28歲還不知是大男孩兒,還是大老爺們的男人要結婚了。

婚期已經確定在1月8日,之所以這麼倉促,據他所說是他農村的父母一定要在今年抱孫子,一定要在龍年抱孫子,一個多麼可笑的理由,一個多麼冠冕的理由。從他心事重重地叫我出來,對我說對不起的那一刻,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清楚地感覺到我的世界坍塌了,我知道我必須選擇離開了,不光是離開他,我還要離開我的職業,盡管我是多麼熱愛著這個職業,但我實在無法與一個和我曾經鴛枕相溫,在簡陋的寢室裏製造出無限愛意的初戀男人同桌共事;我實在無法和一個以後也許動輒會向你炫耀他和老婆萬般柔情的傷心男人,再象以前那樣愉快地合作了;我甚至無法安定地坐下來計算那些我本已爛熟於心的工程數據,以至於錯誤連連。離開,成為我唯一的選擇。

別了,我的青春,別了,我的初戀。我最後看了一眼那家建築公司,那個熟悉的窗口,拚命克製住想上去再和他作最後一次告別的衝動,別了就是別了,再多一次傷心又有什麼用?我隻身跳上一輛出租車,我沒有去那間傷心的寢室收拾我的東西,我怕寢具裏殘留著他的休息,會擾亂我的思維,令我無法自拔。我需要一個真空一樣的環境來療複我被愛情灼燒的心靈。幸運的是,在這個我已經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我總算還有一塊可以避風的港灣,這是我親愛的媽媽給我留下的,她在我父親退休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搭上房改政策的末班車,從我父親所在公司裏分到一套二手房,她和父親搬到了位於這座城市西側的二手房裏,而把這套位於市中心的住宅留給了我,她說這是預備給我結婚用的。

冬日的陽光透過屋外高大的法國珙桐上那早已蕭條的樹枝,投射到這套我熟悉而又陌生的住宅裏,這套忘記著我全部少年時代卻斷續在我青年期的住宅裏,陽台的地麵上便有了一些斑駁的影子,這個冬天有氣無力的。我卻喜歡上了這個多少有些頹廢情調的冬天,我的心境如是,我喜歡在躺在陽台上頹廢的陽光裏,閉上眼睛,用透過眼皮的紅色觸摸陽光,回味每一個昨天曾經擁有的夢。

我很早就發現我的性取向不同於別人,特別是在大學期間,同學們晚上在寢室的臥談會上興奮地談論著各種女性的萬種風情時,我卻怎麼也沒出有性興奮,雖然我偽裝成很興奮的樣子,可是這種痛苦隻有孤零零的我一個人知道,我害怕,我怕我自己成為一個不同於常人的怪物,我試著強迫自己找女生接觸,可是我卻怎樣也無法同她們來電,走馬燈似的換了四、五個女友,除了一起牽牽手、逛逛街,我無法同她們中間的任何一個人在另外一個層次上進行交流,我對自己徹底絕望了,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同性戀者。是的,我是一個和許多我們這樣的人一樣,知道了自己的性取向卻不敢公開亮相的同性戀者;一個被社會和倫理不能見容,一度異化為精神疾病的同性戀者;一個被主流人群嗤之以鼻的同性戀者。我意淫的對象不是風情萬種的少婦,不是青春可人的少女,而是那些高高大大、帥氣十足的男生。

他正是這種類型的男生,而且隻是因為他一次失戀後醉酒的經曆,改變了我們之間的關係,我和他第一次有了肌膚之親,如果男人也有第一次的話,那麼他就是zhan有我童貞的男人,但是這種對我來說意義重大的童貞,他卻很是無所謂,就象一個吃慣了雞鴨魚肉的饕饕者,偶爾也會覺得野菜的可口,但他絕對不會在意是第幾次嚐鮮,隻覺得好吃就成。

躺在陽光的懷抱裏,我就象一隻站在水邊的孔雀,自傷自憐地梳理著自己的羽毛,在這樣一場愛情的戰爭裏,我敗下陣來,我為自己的失敗買單,我失去了童貞,失去了工作,失去了信念,我甚至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勇氣,但是我還須要生活下去,為了我多病的母親,她被我失業的事折磨得徹夜難眠,進而虛弱的身體受不了這種打擊而住進了醫院,她不能理解我為什麼要突然辭職,我所有的家人都無法理解,我總不能對他們告訴他們自己是因為喜歡上一個男人,而他卻愛上別的女人的緣故吧,他對我的傷害已經夠深了,我總不能再讓這種傷害波及到我的家人吧,況且我怎麼能忍心傷害我含莘茹苦的母親,多病而又無辜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