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想簡單地說一說我做的這件缺德事,絕對不能不提我那卑劣的手段。人們在賭博時,不是常常耍一些手段嗎,但總有人中招。夜深了,我們依然在賭錢,我的計劃終於成功了,現在牌桌上我唯一的對手就是那富有的葛蘭丁寧。我們玩的是我最喜歡的埃卡特,那是兩個人的紙牌玩法,每個人各發5張牌,第十一張為王牌,滿5分就算作一局。其他的人被我們一擲千金的氣勢吸引,都丟下手裏的牌,站在周圍當看客。那個暴發戶在我的哄騙下喝了很多酒,每次洗牌、打牌、發牌都緊張極了,一會兒他就輸了一大筆錢。我耐心地等待著,果然,他為了贏錢,主動提出加倍賭注。
我裝出勉強的樣子推托,可是我的再三拒絕惹惱了他。他對著我破口大罵,見此情形,我才裝作不情願地答應了。當然,結果隻是證明,他變成了我陷阱裏的獵物,掙紮不了多久了。
對於這一點,我很驚訝。在我的調查裏,他可是個富得流油的人,這樣一筆錢他不會看在眼裏,而他的表現卻給我一種,他已經傾家蕩產的感覺。
我正決心收手,畢竟我要表現出我的大度,可是周圍的人早就在葛蘭丁寧絕望的歎息中傾向了他那一方。我當時是怎樣一個模樣?我不敢想象,看著葛蘭丁寧那可憐的樣子,所有人都愁苦不安。一時間宿舍安靜了,那些圍觀的人,也有些向我投來不屑和輕蔑,甚至是責備的目光。
這一切,讓我感覺自己正在飽受火焰的煎熬。突然,門開了,咣的一聲,連屋子裏的燭火也全部熄滅了,一個和我差不多高的陌生人,穿著披風闖了進來。他就站在我們中間,他說:“各位,很抱歉打擾你們,雖然我一點兒都不覺得愧疚。我來是為了讓你們認清真相,認清贏了葛蘭丁寧爵爺一大筆錢的那個人的本質。
“如果你們有工夫,一會兒就檢查一下他左邊袖口的襯裏,還有那件繡花襯衣的口袋,裏麵或許藏著些有趣的東西。”說完,他就像鬼魅一樣消失了,他那低沉的聲音,我一輩子也忘不了。我的心情不知道用什麼能夠描述,當我反應過來時,我已經被大家按在了地上。燭火亮了,我的伎倆被拆穿了,他們搜到了我藏著的紙牌,這在賭徒的術語裏叫做“鼓肚子”。
得知真相之後,我反而坦然了,無論他們怎樣憤恨地怒罵,和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他們的沉默不語反而讓我難過。屋子的主人普雷斯頓開口了,他低下身子,拿起腳邊一件毛色稀有的披風,說道:“威廉·威爾遜先生,這是你的東西。或許我們應該再搜上一搜,不過證明你那套把戲的證據已經足夠了。我希望你能夠明白,你必須馬上離開我的宿舍,甚至馬上離開牛津大學。”他的臉上掛著冷笑,隻是看著我披風的褶皺。當時的我,就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可是,我被一樣離奇的物品吸引了。
那就是披風,這樣的我居然在聽了那麼一段難聽的話後,沒有發火。我穿的披風,是用一種罕見的皮子縫製而成的,它的價格,我也不敢說,而樣式更是我自己設計的。
所以,當普雷斯頓先生從靠近門的地板上又拾起一件一模一樣的披風交給我時,我大為吃驚。因為,我自己的披風已經搭在胳膊上了,而遞給我的那件,就連細節上也和我的一樣。
我清楚地記得,那個揭露我騙局的怪人,也披著披風,而我們這夥人中,除了我,沒人穿披風。我什麼都沒有說,什麼也沒表現出來,隻是接過披風,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我就逃離了這片土地,踏上了遊曆歐洲的旅途。我的心中充滿了愧疚,這漫無目的的慌亂逃竄,並沒有讓我擺脫厄運。確切地說,我就像是厄運手中的一個玩物。牛津隻是個開頭,巴黎、羅馬、柏林、維也納、莫斯科,我所去的所有地方,都能見到那個混蛋的蹤影。少年時期的威爾遜,一直跟著我,管我的閑事,幹涉我的雄心壯誌。
這一切,讓我發自內心地詛咒他,不過每一次,我都隻能慌不擇路地逃竄,可仿佛無論我逃去哪裏,他都如影隨形。我在心中不停地問自己:“他是誰?他要幹什麼?他從哪裏來?”不過,我始終沒有答案。為了得知真相,我開始仔細觀察分析他是如何監督我的,他監督的形式、方法,等等,不過我看不到答案。事實是他最近總跟我作對,而且每次都阻止我實施計劃,打亂我的行動。而如果我所做的能夠順利展開,一定會造成無法彌補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