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青楊為雲華四處尋醫,然而請來的大夫都隻是說,雲華這病是長年鬱結心中,以致五髒六腑深受侵害,若不能放開心胸,坦然放鬆,身體早晚會徹底垮掉,根本無藥可醫。可馮青楊就算費盡心思也無法令雲華對往事徹底釋懷,俗話說心病還須心藥醫,隻是此時雲華心上的這把鎖,能打開它的鑰匙已經永遠沉埋地下,再也找不到。
這一天晚上,馮青楊匆匆趕到雲華的住處,剛進門,就看到陳伯急急忙忙地跑過來,馮青楊心裏一陣發緊。
“將軍……秋先生……他……他……”陳伯急得語無倫次。
“雲華怎麼了?”馮青楊瞪圓了眼睛,等不及陳伯說話,便飛奔向後院裏雲華的臥室。
一踏進門,馮青楊就敏銳的嗅到一種異樣的氣味,征戰沙場多年的他對這種氣味再熟悉不過,是血的甜腥味。
定睛望去,馮青楊的心仿佛被誰狠狠地割了一刀。
此時的雲華昏昏沉沉的半躺在床上,蒼白的臉上隻有唇邊一抹鮮紅顯得刺目異常,馮青楊順著雲華的方向往下看去,地上一大灘暗紅色的血汙觸目驚心。
馮青楊竟一時呆愣在那兒,身體像是僵住了似的,動也不能動。
陳伯也跟了進來:“這……我剛才想給秋先生喂藥,可……可忽然秋先生就吐了一大口血!怎麼辦……”
“去……找大夫……找大夫!”馮青楊一邊大聲喊著,一邊跑過去緊緊抓住了雲華的雙手,枯瘦如柴的兩隻手冷得像冰塊一樣。
“雲華……雲華……”馮青楊絲毫沒有了往日戰場上的果斷氣魄,此時的他六神無主張惶無措。
似乎是被馮青楊焦急的呼喊聲喚醒了似的,雲華緩緩抬起眼皮,聲音微弱的說道:“青楊……對不起……”
“你……說什麼?”馮青楊疑惑不解的問道。
“對不起……你如此……費心勞神的……救了我的命……可到頭來……這條命還是……留不住……”雲華似乎很痛苦似的皺緊了眉,臉色變得愈發蒼白蕭瑟。
“不要胡思亂想了!大夫這就來了!沒事的!沒事!”馮青楊寬慰道,心裏卻清楚這分明是自欺欺人。
很快大夫被請來,診視一番後,大夫皺著眉,搖頭歎氣的走出來。
“怎麼樣?”馮青楊和陳伯一同上前詢問著。
大夫歎息道:“恕我無能,如今我隻能給您六個字:盡人事……聽天命……”
馮青楊呆住了,過了許久他才回過神來,卻發現不覺間淚水已經滑落臉頰。征戰沙場,見慣腥風血雨,受的大傷小傷不計其數,他何曾掉過淚?如今……竟像是生生剜去他的心一般,上天要將他心愛之人收了命去,他不論做多少努力都是枉然,從槍下救回來的命,如今卻要被病魔奪走,此時就算自己有天大的權力也無濟於事。
明知道雲華隻是在挨日子,馮青楊卻仍舊不甘心似的,執拗的四處尋醫訪藥,連最蹊蹺的偏方都找來無數,然而雲華的情況還是時好時壞,並不見起色,卻是一天差似一天。
有的時候,馮青楊將雲華摟在懷裏,甚至會產生一種一不小心他就會變成一縷煙飄散無影的錯覺,懷裏根本感覺不到什麼重量,輕飄飄的。低頭看向雲華低垂的眼簾,消瘦的麵龐上愈發顯得那雙眼睛很大,隻是有些佝僂的眼窩令雲華看起來十分憔悴。有時手指輕輕撫上雲華的臉頰,感覺到如嬰兒般滑嫩的肌膚,有著一種異樣的蒼白,白得近乎透明似的,仿佛輕輕一碰都要溢出水來。
然而所有這些表象都是一個個警告,都在時時提醒著馮青楊,懷裏的這個人恐怕命不久矣。
照大夫的說法雲華恐怕過不了今年的冬天,馮青楊如今一看到窗外的葉子被秋風吹落就心驚膽戰,隻恨不能讓時間停滯不前才好。
一連十幾天因公事馮青楊都脫不開身,無法出城去看望雲華,心急如焚的他,什麼也做不下去。剛剛一得了閑,就立馬趕往城外的住所。
一顆心恨不能早早飛過去。
來不及脫掉大衣,帶著一身的風塵仆仆,馮青楊三步兩步的跨進院門,卻驚訝的發現雲華正坐在院中的藤椅上,眯著眼睛似睡非睡的樣子。
馮青楊見狀忙走上前,埋怨起站在一旁的陳伯。
“陳伯,你怎麼搞的?明知道雲華身體不好,怎麼還能讓他坐在這兒吹風?”
陳伯還沒來得及張口,雲華倒是先睜開眼睛,望著馮青楊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