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記者,一個跑了10多年政法線的記者。
在跑政法線之前,我是一個法盲。跑政法線的過程,就是采訪對象不斷地給我普法的過程。我發現社會上有個奇怪的現象:明明是法盲,卻要宣傳法律;明明是腐敗分子,卻教人廉潔奉公;明明是壞蛋,卻扮演好人感動中國……
對社會上的這種種事情,我經常犯糊塗。比如我參加過一個黑社會團夥的庭審,當公訴人員義正詞嚴地宣讀黑社會團夥的罪狀時,我卻被被告席上的一個女人吸引。——由此可見我這個人,是如何地本末倒置、蠢笨如牛,看不清形勢摸不著邊際。
可是我還是要說,我之所以被那個女人吸引,其實還是因為男人。因為在被告席上的一眾光頭男人中,這個女人實在有點怪異。她長得不漂亮,但是人們告訴我,她就是黑老大的女人。
黑老大的罪狀,簡直罄竹難書,單是書寫他罪行的材料,疊起來就有兩米高。可是我的眼睛,卻自始至終盯著這個女人看。我想不透,是怎麼樣的吸引力,能讓這個其貌不揚的女人吸引著那樣一個稱霸一方的黑老大?
黑老大涉黑涉黃涉毒,而他的女人,就是與他一起“打江山”的人,在夜總會賣過酒,為他管理夜總會一切事務……在莊嚴的法庭上,我竟然浮想聯翩:這對男女,背後有著怎樣的傳奇?
采訪完這個案件後,有一段時間,我很喜歡與朋友到夜總會去。在燈紅酒綠中,我會突如其來地想起那對男女,想起他們的故事。啤酒妹賣力地向我們推銷啤酒的時候,我會想起那個女人:這是她曾經的職業;房間公主殷勤地為我們服務的時候,我會想起那對男女:這樣的場景他們曾經每天都在經曆……
在日複一日的思考中,我決定寫這個故事,一個有關啤酒女的故事。我曾經多次試圖控製這個欲望,可是我無能為力。我像失戀一樣,迫不及待地想把這個故事寫出來,否則,我會無法工作,無法生活……
總而言之,不寫出來,將是我畢生的遺憾。
因為,這個社會上的每個人,尤其是每個涉世未深的女孩子,都有可能像這個啤酒妹這樣,因為別人無意間的一個決定,而改變自己一生的命運,在被動和盲從中,陷入一個又一個的漩渦,無力自拔。
啤酒女,隻是故事的起點。然而,每一個故事,恰是因為有了這樣的起點,才會有那樣的終點;有那樣的經過,才會有這樣的結果。
在這個故事中,啤酒女厲冰冰隻是一個符號,一個代表著年輕女孩子的符號。她不特指某個人,但她的遭遇,卻是每個年輕的女孩子都有可能遇上的。在我們今天這個麵臨著重大變革的社會裏,我們的人生也在變革,我們的際遇也在變革,一切的一切,都瞬息萬變,看準方向,走好腳下的路,才是萬全之策。
而我,隻是一個講故事的人,在我的故事中,厲冰冰不隻是記者,不隻是律師,有時候是啤酒妹,有時候是公務員……因為,厲冰冰就是你,厲冰冰就是我,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尋常的一個女孩子。
然而,每個尋常的人,她的故事,都是不尋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