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脫離母體,來到這個世界上,我似乎就是個沒有未來的人。我一直在擺脫,在躲避,也在尋找。我以為我得到了一種自由,但我又失去了另一種自由,我隻能透過指縫,尋找屬於我的自由……十年前,我那時單薄而瘦弱。在別人眼裏還是稚嫩小女孩時,我發表並出版了我的第一部長篇小說《零度尋找》。那時,我選擇了一個獨處的夏天開始寫作。我父母在另一個地方,一周回來看我一次。我隔絕了與外界的一切聯係,甚至切斷了電話。整個夏天,那種隔世的靜讓我窒息,卻也伴隨著某種渴望,渴望將一種隱匿心底最美麗的情感訴諸稿紙,我將青春期最閃亮最光鮮的那部分都濃縮到了小說裏麵。現在,我已不想贅述《零度尋找》當年發表、出版單行本的過程。盡管它曾一度肯定了我的創作,給我帶來了自信,以及虛浮的所謂榮耀,但我更在意的是自己曾經擁有過的美好體驗。
因為身體原因,《玻璃囚室》是近十年裏斷斷續續寫作,在2012年初夏才完成的。它比起《零度尋找》更加忠於我的內心。
我認為我們每個人一出生就被上了一道鎖,那鎖將陪伴你一生,到你死去,那鎖會跟著你一起成灰。在許多時候,我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透過鎖孔觀望自由。我曾經在一段話裏說過:童年是一個人最真實最無可虛擬的時間,它將影射人的一生。我發現每個人都被捆綁了,這種捆綁是無形的。捆綁有的是從身體折射到內心的,小說女主人公米諾就是這樣一個忍受身體捆綁而造成內心幽閉的女子;有的是內心被某種情緒和習慣捆綁的,所有的人都在試圖掙脫,可是最終無法掙脫,一旦掙脫了,就如同被砸碎的玻璃,成為碎片。
小說裏我寫了一個隱藏的愛情,就是言子、羅尼和格娘三個人之間的情感糾結,羅尼和格娘就因為沒能擺脫“習慣的行為”而雙雙自殺。
我寫過被焚燒的愛情,現在又寫了一個被冷凍的愛情。在我看來,貌似死去的愛情恰恰是能夠永生的愛情,那份愛情不會變為親情或者其他的什麼感情,而是在永遠保鮮。
我試圖以化身為基因的方式進入每個人的細胞內和靈魂中,擁抱他們累累的內傷,與他們一起飄零和動蕩,掙紮和絕望,懷揣著秘密與世界疏離,訣別。
很多年前我就在想:像寫遺言般那樣去寫作,像與誰訣別那樣去愛。一個人走入另一個人的內心是極其艱難和幸運的,除了真心,我 們還有什麼?
我的寫作是隨性和疼痛的。我的寫作一直在我的體內秘密地進行。我越來越感到,想保留一件東西並且讓這東西永遠地保鮮下去,原來是那麼艱難和辛苦,比如詩歌,比如博文,比如愛情,再比如那些黑發……創作在我內心中永遠占據了一塊高貴和幹淨的地方。十年前,寫作對我來說是一種信仰,一種精神夢遊。十年後,她成了我內心最疼痛的部分。我認為真正的寫作永遠隻能是個人的,因為所有的寫作隻能來自你的內心,我每天都會審視自己的內心,我發現,無論我如何努力,我都無法與現實生活達成和解,更多的時候,我隻能逼迫自己向現實中某些既定的事實妥協。我是個從小就生活在病痛中的人,我用一半的時間生病和養病,用另一半的時間思考和寫作。常常有人問這樣的問題:人為什麼活著?我想我恐怕屬於那類為自己所喜愛的事物活著的人。我認為寫作是一件美麗無比的事情,沒有什麼再比寫作更吸引我。在我的作品中,思考和落筆處都與愛戀、生死有關。我認為一個人一生總得做些有意義的事情,無論怎麼樣,都應該有一顆足以感染他人的心。
當一個人的生命被愛的陽光充滿的時候,這個生命才會真正快樂起來。
我認為,一個真正的作家必須具有憂患意識和悲憫意識,並且將一個人的良知滲透到文字中去,這才算是高貴的寫作。感謝寫作,她讓我證明自己還在活著。
《玻璃囚室》幾經修改,現在終於可以和讀者見麵了。我很感謝北京時代華文書局編輯朋友們對我的全力支持,在他們的幫助 下,《玻璃囚室》的文稿像是鍍了一層金邊。現在,《玻璃囚室》的全稿內容已經和我那些純粹的情感融為了一體,成為了我身體的一部分。我隻希望小說出版後,讓每一個捧著它的讀者都不會感到失望。
2012年9月25日於烏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