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很疼……
頭像被千萬根針紮一樣刺刺地疼，五髒六腑似絞在了一起，不斷收緊，四肢像灌鉛了一般不能動彈，即使想撫上那劇痛的部位也無能為力……
身後毫無著落，隻知道自己恍惚中被一片虛無黑暗包圍，沒有光，隻有無盡的痛，直折磨得人生不如死。
倏忽照進一束亮光，無數碎片一樣的片段在眼前劃過，歡呼聲中眾星捧月的他，人群包圍中如魚得水的他，被人設計時無可奈何的他，還有，被別人壓在身下尊嚴盡喪的他……
不，不要！
故天明猛地睜開眼，酸澀的眼裏滿布五顏六色的色塊，閉了閉眼再睜開，眼前景象漸漸由模糊變得清晰。夢境中猶如鑽心的痛楚仿佛隻是幻覺，隻有渾身上下的冷汗，把衣服都黏在身上，明明白白地讓人不適。
故天明躺在床上，怔怔地看著天花板。這不是他那層高級公寓裏的昂貴牆紙，也不是那人臥室裏輝煌璀璨的水晶吊燈，而是僅僅粉刷了的牆麵，有的地方還剝落了油漆，露出原本的紅磚。
這是……家？
好不容易從記憶深處把“家”這個概念翻出來，盯著已經露出一大塊磚麵的屋頂，故天明
突然驚醒般地坐起來。
怎麼可能呢他明明記得自己剛從那人的別墅裏出來，開著自己的車子，然後……是刺目的光，碰撞聲，撕心裂肺的痛，還有遠去的聲音和襲來的黑暗……
他怎麼可能會在家裏，這個已經有十幾年未曾回來的地方。
故天明機械般地轉頭看向四方，將眼前所見和記憶中的家吻合起來。
父親留下的塞滿書的書櫥，隻有寥寥幾件舊衣服的箱子，一人高的穿衣鏡……等等，鏡子！
故天明一手掀掉身上被冷汗浸得濕冷的被子，兩三步奔到鏡子前。盡管有一層薄薄的浮塵，鏡中容貌依然清晰，也正因為這清晰，讓他如遭雷擊，幾乎站不住腳。
因為營養不良和疲勞而蒼白的臉，自己修剪的淩亂的發，套在舊衣中纖細得有些過分的身體……
這是18歲時的他，那段午夜夢回時他無數次祈禱要回去的時光，而不是後來那副外表光鮮亮麗，內裏卻空虛腐朽的皮囊。
怎麼會呢？故天明跌坐在鏡子前，顫抖著撫上自己鏡中的影子，確確實實是那個青春的，完整的，貧窮的，無力的他。
哈！故天明無聲地抬頭笑了出來，唇角的弧度高高揚起，淚卻無聲無息地從眼角滑下。
再來一次吧，他的人生。這一次，他什麼也不要，隻要一樣東西。隻要讓他得到，哪怕下地獄也沒關係，再死一次也沒關係。
將明未明的天光裏，故天明坐在陳舊的地板上，靠著鋪塵的鏡子，微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