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頓離古城遭遣排(1 / 3)

艾瑟爾一言既出,賽戈萊納登時楞在原地不動。當日在穀底,卡瓦納修士臨終前曾經囑咐他三件事情,其中第三件便是叮囑他若看到特莎修女,千萬避開,不可與之爭鬥,亦不可透露半點訊息。因為修士的叮囑,賽戈萊納出山以來,並不曾刻意打聽過這人來曆。

此時賽戈萊納咋聽到她的名字,不由得呆住。艾瑟爾見他神情有異,好奇道:“怎麼你也認識特莎嬤嬤?”賽戈萊納連忙道:“不,不認識,她是個什麼樣的人?”艾瑟爾抵住下巴,歪著頭想了想道:“特莎嬤嬤與貝居因會的人都不同,她是位接引者,長年雲遊在外,很少回來。我也隻見過數麵。”賽戈萊納道:“何謂接引者?”艾瑟爾道:“貝居因會是女性教會,專收各地篤信上帝的女子。這接引者經常在歐羅巴各處巡遊,若見到有願意入會的女子,便會從中斡旋,考驗其誠心,引薦入會。”賽戈萊納又問:“這位特莎嬤嬤多大年紀?”艾瑟爾道:“六十開外吧,詳細情形我也不知。”

賽戈萊納心想這位特莎嬤嬤倒與卡瓦納修士年紀相仿,不知兩人生過什麼過節,能讓卡瓦納修士如此忌憚。好在這人雲遊各處,自己暫時是碰不上的。正沉思著,艾瑟爾道:“我看到特莎嬤嬤年輕時的畫像,實在與這位卡婭小姐如出一轍。”賽格連啊隨口道:“許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兒也未可知。”艾瑟爾卻瞪大了眼睛,拚命擺手:“不,不可以這麼說啦。嬤嬤們身為接引者,都是宣誓終身守貞的,怎會有女兒呢?”

賽戈萊納道:“那也許是特莎嬤嬤同族的血脈,也未可知。”兩人正說間,藍胡子從屋裏走出來,身上簡單地披了件粗布披風,背後扛了一個髒兮兮的包袱,裏麵鼓鼓囊囊不知裝了什麼東西。賽戈萊納道:“貝爾格萊德一應研究器具都有,閣下毋須再太多東西。”藍胡子不屑道:“那些外行人懂得甚麼。我這是煉金秘法,旁人是不懂的。賽戈萊納知道他這人性子孤僻高傲,於是也不再勉強。

三人回到教堂,羅慕路斯帶起蘿絲瑪麗,一並出門。他們四人來時的馬匹,也被藍胡子牽了回來,此時正好用上。這下山的一路上沒了天狼星陣礙事,順風順水。

蘿絲瑪麗醒轉過來以後,隻冷冷瞥了賽戈萊納一眼,再不說話,臉色愈發冷若冰霜,甚至連羅慕路斯都不大理睬。羅慕路斯對藍胡子一向敵意甚濃,便借口看護蘿絲瑪麗離開藍胡子遠遠,隻偶爾與賽戈萊納與艾瑟爾說上幾句話。隻剩賽、艾兩人陪著藍胡子同行。

艾瑟爾幾次想問藍胡子那位卡婭的來曆,都被賽戈萊納以眼神止住。賽戈萊納心想這人身上不知多少秘密,萬一那卡婭真與特莎修女有甚麼淵源,隻怕會橫生枝節。於是賽戈萊納與藍胡子一路上隻談論些醫道武學,針石藥方之類。藍胡子這人雖然手段殘暴,於醫學上的造詣卻著實不淺,賽戈萊納聽了他的講解,於內功心得又多了一層理解。不過藍胡子對賽戈萊納的一身內功頗有興趣,連連說若不剖開看看實在有些可惜,倒唬了賽戈萊納一身冷汗。

這五人三前兩後,從老山沿舊路疾行,不過四日光景便返回了貝爾格萊德地界。甫一入境,便有兵丁飛馬回報。等到他們能看到遠處貝爾格萊德大城的身影時,老公爵的獨子亞諾什已率大隊人馬前來接應。

亞諾什這幾日心急如焚,隻盼著賽戈萊納早早尋回藍胡子返回。他自從接到哨兵回報,大喜過望,便再也坐不住了,率領著本部騎兵直接出城去迎。

兩邊隊伍接上了頭,亞諾什一眼看到藍胡子,在馬上抱拳道:“前輩這次親來貝爾格萊德救治家父,晚輩感念無極。”藍胡子從鼻子冷冷哼了一聲,算是答應。賽戈萊納在一旁問道:“公爵大人如今狀況如何?”亞諾什道:“兩位大人每日上午、下午兩次輸內力給家父,目前狀況尚算穩定。”賽戈萊納道:“事不宜遲,我們速速進城吧。”

亞諾什早聽過藍胡子乖僻之名,便不再說甚麼客套話,鞭子一甩,早有數名騎兵領頭,帶著大隊人馬朝城門而去。半路上,忽然羅慕路斯縱馬走到亞諾什身旁,低聲道:“小公子,借一步說話。”亞諾什有些疑惑,便放慢了馬步,不經意間與羅慕路斯已綴後了數個馬身。

羅慕路斯壓低聲音道:“小公子,這位藍胡子的殘酷手段,我是親眼見了的,就是地獄來的惡魔,也不過如此。這一次他居然肯在貝爾格萊德現身,小公子可不能放過他。否則教他逃回去,隻怕又有多少生靈要毀在手裏。”說完他把自己遭遇描述了一遍,亞諾什聽罷之後沉默不語。羅慕路斯知道他心中為難,便道:“倘若他真能治好老公爵的絕症,我們亦不會為難閣下。到時候由我們宗教裁判所出手對付他便是。”

亞諾什道:“這人既然如此邪惡,那你們是如何勸服他來為家父治病的?”羅慕路斯搖搖頭:“說來慚愧,我身陷天狼星陣之後就暈了過去,醒來時賽戈萊納已經勸服了藍胡子,至於用的什麼手段便不知了。”亞諾什道:“我看賽戈萊納這人行事亦正亦邪,難以捉摸。一身武功也怪異的緊——不過既然有加布裏埃拉嬤嬤擔保,想來可以放心。”最後半句純是著意補充,一聽便知道不是發自真心。

羅慕路斯道:“總之一切先以老爵爺的病情為要務,其他容後再議就是,你我多加提防便是。”兩人同時“嗯”了一聲,很有默契地沉默下來。本來在一旁伏在馬背的蘿絲瑪麗臉上卻浮現出絲絲冷笑,口中輕聲道:“小賊,你什麼心思,我可是知道的。”她覺得自己這位大師兄對人實在太過輕信,心想等回城見了師傅再單獨稟告不遲,於是閉口不言。

一行人不多時便走到城門前。城頭衛兵呼喊了幾句,便開始開門。貝爾格萊德長年處於兵鋒之下,城門造得極為厚實,每次開門必得用絞盤。隻聽隆隆幾聲,大門徐徐而開,卡皮斯特拉諾身披僧袍,站在大道當中,表情說不出的凝重嚴肅。

藍胡子看到卡皮斯特拉諾,策馬走過他身旁,大笑道:“原來你還活著?”卡皮斯特拉諾對藍胡子一向極為忌憚,如今看到本尊,臉上固然因為神經被挑斷而沒了表情,肩膀卻微微顫動不已。藍胡子仔細端詳了他片刻:“看來果然隻消切斷這數根神經線,便可讓人表情全無。我當日的試驗,並無錯誤。”卡皮斯特拉諾是貝爾格萊德的智囊,闔城無不敬重,此時見他竟被藍胡子如此侮辱,那些騎兵都紛紛麵露憤怒。

卡皮斯特拉諾朗聲道:“你我恩怨,今日不提。還請你以天下為念,全力施救老爵爺。就算你要了我的性命去,我也沒有半句怨言。”藍胡子道:“要你的性命有甚麼用處,還不如半斤硫磺來得有價值。”卡皮斯特拉諾聽罷也不反駁,默默退到路旁,讓他們過去。亞諾什心中不忍,跳下馬來要攙扶老師,卡皮斯特拉諾舉手阻道:“少爺,還請盡快去給老公爵看病才是,我隨後便到。”

亞諾什滿是歉意地應了一聲,連忙繼續帶路。一行人沒有片刻停留,水都未喝上一口,直接來到了內城城堡老公爵的臥室之前。

臥房原本緊閉,聽到外麵腳步聲傳來,大門吱呀一聲從裏麵打開來,普羅文紮諾與加布裏埃拉兩位從臥室裏走出來。這兩位當世高手麵色都有些紅潤,頭頂隱然有蒸汽升騰,顯然是剛剛為老公爵過完內力。

普羅文紮諾一見藍胡子,眉頭一皺,問羅慕路斯道:“這就是藍胡子?”羅慕路斯連忙躬身道:“正是。”藍胡子端詳了他們兩位一番,忽然衝賽戈萊納笑道:“你真是好手段,還有這種硬手等在這裏。”賽戈萊納道:“若非有兩位前輩施救,隻怕老公爵撐不到我們趕回來呢。”藍胡子道:“哼,象這樣用內力硬撐病人身體,根本不懂藥理之學,與蠻牛何異?”羅慕路斯聽到他批評自己老師,大怒而起,看到普羅文紮諾麵沉如水,這才勉強按下怒氣。

加布裏埃拉嬤嬤看到賽戈萊納與艾瑟爾安然無恙,心中一喜,便開口打圓場道:“我與普羅文紮諾大師隻是勉力為之,閣下若有靈方,還請快快施救。”藍胡子對亞諾什翻了翻眼皮道:“既然是請我來看病的,這些閑雜人等就趕快給我走開。我治病時不喜歡別人在旁邊聒噪。隻教賽戈萊納在一旁帶著我的口袋便是。”

他這一開口,可謂狂妄至極,絲毫麵子也不給那兩位高手,在場的小輩無不色變。藍胡子也不顧別人眼色,大剌剌踏進老公爵的臥室,揮手讓賽戈萊納進門,然後“砰”地把門重新關上。門外麵麵相覷,羅慕路斯忍不住道:“讓他們二人與公爵獨處,是否不大安全?”加布裏埃拉嬤嬤道:“有賽戈萊納在一旁看護,想來不會出什麼問題。”

羅慕路斯還欲分辨,普羅文紮諾拍拍他肩膀,淡淡道:“你隨我來。”羅慕路斯看了蘿絲瑪麗一眼,暗暗歎了一口氣,隨著老師而去。加布裏埃拉嬤嬤亦把艾瑟爾喚來身邊,細細詢問。亞諾什與卡皮斯特拉諾則守在門口,一刻不敢少離。

藍胡子這一進去,就是足足一天時間,期間隻讓賽戈萊納出來取了幾次飯食與一些藥方。他所用的藥材多是生僻怪異,好在貝爾格萊德多年積攢,一時間倒也能齊備。亞諾什與卡皮斯特拉諾心中不安,卻也沒別的法子,隻得等待。倒是普羅文紮諾與加布裏埃拉嬤嬤再沒出現過,兩人各自呆在房中,隻見門下弟子進進出出。

一直折騰到次日中午時分,亞諾什已足足守候了將近一天,麵色枯槁,神情委頓,正在迷迷糊糊的時候。忽然老公爵房間裏傳來一聲大吼,亞諾什大吃一驚,二話不說,拔劍一腳踹開房門,衝了進去。他看到自己父親在床上半支起身子來,渾身都是鮮血,驚得魂飛魄散。再定睛一看,藍胡子手持一把尖刀,表情凝重,正挑開了老公爵後頸,亞諾什怒喝一聲,手中長劍直直刺向這殺父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