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世裏一間小小的胭脂鋪子裏,曲玉鳴正支著下巴,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盹兒。他身上被人披了一件外套,腦袋上的兩隻尖耳朵也不見了蹤影,看起來倒像個正經青年了。
他手邊擱著一張畫紙,紙上是畫了一半兒的美人麵。眉目秀致,眉心點綴著朱砂,這一張肖像勾畫細致,隻可惜下頭兒的半邊臉被輕紗遮掩,朦朦朧朧,能看出些許輪廓。
胭脂鋪子少有人光顧,於是他便閑得無事可做,隻好作一幅畫,打一會兒盹兒。
“誒,怎麼不見人來招呼?”
偶爾進來的客人瞧見他在窩在那裏打瞌睡,便搖搖頭自顧自走了。
曲玉鳴窩在角落處,隔了許久,終於慢慢睜開一雙惺忪睡眼。他直起身子,伸了個懶腰,再往四周環視一圈兒,迷迷糊糊道:“子非呢?”
他看見子非留給他的一串兒糖山藥,忍不住傻笑一聲兒。便是在這傻樂的間歇,曲玉鳴終於後知後覺地瞧見桌上隔著的小紙條兒。
紙條兒雖小,字卻不少。子非於那紙條兒上羅裏吧嗦說了許多廢話,大意是他去給那孿生兄弟送藥去了,最後隻是警告曲玉鳴,不許在胭脂鋪子裏搗亂。
連一句稍微柔和些的詞句都找不到。
曲玉鳴無奈地歎了口氣,拿著那串兒糖山藥坐回遠處,咬下一口後,執筆繼續作畫。
子非的脾性素來如此,即便兩人已經表明了心意,曲玉鳴仍舊連一句溫柔些的話語都聽不到。
不過,曲玉鳴回味一下糖山藥那甜滋滋的味道,也沒將子非的態度語氣放在心上。畢竟子非麵皮薄,且是個不喜甜言蜜語的主兒,有些話,確實是有點兒難為他了。
至於那一位孿生兄弟,曲玉鳴是見過一次的。那一回子非帶著他一同去了古寺。不見那孿生兄弟,又是那一位喚作白少俠的青年高高興興地迎過來。曲玉鳴之前總將那孿生兄弟當做假想敵,子非看在眼裏,便讓那白衣青年把他帶進古寺裏。
於是曲玉鳴便瞧見那個與子非容貌別無二致的白衣少年。那少年戒備地望住他,拉了白少俠的手,低聲問了幾句什麼。
那二人舉止親昵,曲玉鳴忽然想起自個兒之前的胡思亂想,頓覺羞愧。
於是,那一樁小小的心事,便放下了。
這一回子非去那裏,曲玉鳴便沒有了要跟著去的心思。他想,等子非回來了,定要拉著他往街邊小吃攤兒那裏轉一轉。
一串兒糖山藥已經勾起了他肚子裏的饞蟲。
曲玉鳴心情不錯,收了筆,那一副丹青便真正完成了。
興許是他自顧自欣賞自己的畫作太入神,以至於沒瞧見鋪子前站著的那個人。
子非在外頭站了許久,見曲玉鳴遲遲不往他這邊瞧,以他的性子,不免生出些小小的慍怒。他輕輕咳嗽一聲兒,曲玉鳴終於朝他看過去,眼神有些呆,嘴角沾了些細碎糖渣子,顯得更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