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長公主謬讚,”我朝著她笑了笑,“與其擔心我,倒不如多花些心思來擔心擔心自己,但凡被結界中的濁氣所燒傷的人,不出十二個時辰便會灰飛煙滅,我算了算時間,你應該最多隻剩下一個時辰可以用自己的眼睛來好好看看這片美麗的天了。”
“你……你胡說,父王會救我的。”爍紊大睜著眼睛,內裏都是驚恐的神色。
“雖然我不是出家人,但我也從來不打誑語。”
“可是你卻時常在人背後搞小動作。”一抹熟稔的聲音自背後響起,淡淡的龍涎香飄散在空中,背脊瞬間僵硬了,這不可能,沒有人可以在這般短的時間內醒來。
“你是不是覺得我醒來的時間過於早了些?若是按著你的算計,當我睜開眼,必定天已經大亮,你也成功封了法華結界?”
我瞬間挽上一朵笑花:“殿下你真是會說笑,我其實聽不太懂你在說些什麼。”
“小妖兒,我現在很生氣。”身邊的氣流凝成了一塊玄冰,冷,真冷。
我連著退了幾步:“生氣?”一瞬間,那些扭曲的泥鰍字便跳著迎鬼曲子屁顛屁顛地出現在我眼前,直直地把我弄得眼冒金星。
“我……我不給你念折子。”
君霖的怒氣瞬間消散,哭笑不得地打開折扇:“哪個要你念折子了。”
“你不是心情一不好便讓我來你念那些鬼畫符一般的折子嗎?”我斜覷了他一眼。
“好像我犯下的罪行在你心中罄竹難書麼。”
我忙著點點頭,然而眼角一瞟到他塌了一半的臉,連忙搖了搖,跟個撥浪鼓似的。
君霖又跨上一步,身上的龍涎香味道愈發地濃厚:“你要打算怎麼做?用好不容易才集齊的魂魄來修補法華結界?”
我訕笑了一番:“一回生,兩回熟,我對修補這件事做得十分地順手,你切莫擔心。”
“我真想把你永遠都鎖在乾坤缽中,那樣就不要擔心你會隨時隨地興致突發,然後便沒了蹤影,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尋不著你。”
“殿下,我就在站你麵前,沒有什麼好找的。”我自袖口垂下一串子鎖魂鈴,挑開指尖的肌膚,在心中默念著咒語,以血為媒,鎖汝之魂,隻有施咒者死去,咒語才會消散。
“掬水,我已經等了你六千年,自從你誕生以來,我便知道你就是我要尋的那個人,所以每個月,我總會去水月鏡看你,看著你從一隻沒有多少毛的雛鳥成了一隻麻雀,然後再修煉成人形,看著你一天一天地長大,我心中也一天比一天快活,就像是中了魔怔一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現在我終於可以實現你第三個願望了,這一輩子,隻有我和你,可好?”
君霖,我們總是在錯過。不管時空如何轉換,身份如何變幻,我們還是要錯過。我側過臉,收斂了一下紊亂的思緒,複轉過臉的時候,咒語已經念完了,君霖,抱歉,這一世我們還是不能在一起。
鎖魂鈴“叮叮咚咚”地奏出好聽的樂章,荼蘼花瓣飄散在空中,紅色的、白色的零落成雨,這一場盛大的告別擔得起這場漫天夭折的荼蘼花。
君霖不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然而鎖魂鈴已經催動,他的魂魄正一點一點地縮在軀殼中,再也動彈不得,我施施然走過去,雙手捧起他俊挺的臉頰,看著他那雙噴火的雙眼,拚盡一身的風情萬種,冉冉一笑:“不要記恨我在你背後動的這些小動作,我隻是不想你趟這趟渾水。”
君霖,這是我闖下的禍,沒有道理要讓這麼多無辜的人來承受。
“坯峽,東籬就在螺子黛山下,你闖得過那個金剛陣嗎?”
“小麻雀,你放心,這個世間還沒有能困得住老子的陣。”
腳下的山石不住地震動著,石塊從高空墜落,稍不小心,便會被壓成一坨餅子,我看著瑟瑟發抖的爍紊,心下便動了憐憫之心,好歹也是被捧在手上寵著長大的天家公主,於是便在君霖胸前摸索了一番,掏出一隻乾坤缽,君霖黑色的雙眸一動不動地盯著我,神色卻是平靜了不少,我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臉:“要笑,知道嗎?今天可不適合哭喪著一張臉。”
我伸過頭,吻了吻他的額角,伸出舌尖潤濕了一番他的唇線,忽然心就軟了一大塊,這個狀態可不好,再和他多呆一會兒,恐怕就不想這般大義凜然地從容赴死了,於是狠狠心把他和爍紊裝進了乾坤缽,放在一處比較安全的地方。
山體動地更加厲害,就連四大凶獸也感應到了危險,不住地在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