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時予睜開眼睛的時候,胸口並沒有傳來中槍後的劇痛的感覺,他望著陌生的天花板和家具,不懂自己明明被槍打中心髒,為什麼沒死。
腦袋昏昏沉沉的,頭疼得要炸開。葉時予慢慢坐起身,拚命回憶著就在不久之前,他還仿佛身處天堂,離世界頂級時裝設計師隻有一步之遙。他以為自己馬上就能實現在四大時裝周都走過秀的理想,誰料老天竟給他開了個巨大的玩笑。
比他早一場舉行發布會的唐司齊的設計竟然和他的一模一樣!
葉時予看到他的設計時幾乎要瘋了,這不可能!從衣服的款式,剪裁到用料幾乎分毫不差!
可是已經晚了,他沒有時間再去改變這一切。葉時予隻能硬著頭皮,趕著模特上場。他想起當看到他的秀時,T台兩邊數不清的時尚評論員、明星和記者們的眼神,即使他在後台聽不到他們的聲音,光憑想象他們心裏的疑惑也像海浪一般能將他淹沒到最深的深淵。
完了,一切都結束了。秀展介紹後,他被米蘭時裝工業協會宣布取消資格,永遠禁止在米蘭舉行發布會。事情發展得太出乎意料,以至於他還愣愣的反應不過來,路過的每一個人都毫不吝惜地將嘲諷的眼神刺向他,他卻仿佛沒看到似的,腦子裏隻能反複想著一件事:
為什麼唐司齊的設計會和他的一樣?
葉時予忽然就明白了。他的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很快地,他瘋狂地大笑起來。
原來自己就是個蠢蛋,窩囊廢,早就有人設計好陷阱,他就像隻純潔的小白兔一般,傻傻地自動跳了進去。
他一下就想到那一天,那瓶酒,那灑在地毯上的汙跡,周子誠閃爍的眼神,欲言又止的神態,還有之後小心翼翼的試探等等,這一切微小的細節一下子就像被一條電線連了起來通上電,他的內心瞬間亮了起來。
一定是這樣:他的愛人和他的情人一起偷了他的設計,然後親手將他推進萬劫不複的深淵。
現在他們兩人一定在舉杯大肆慶賀吧。葉時予冷笑,他這一輩子都活得很窩囊。喜歡的人不喜歡他,他還偏偏死皮賴臉的纏著人家,愛人對他忽冷忽熱,背後和自己的心上人打得火熱,他們背著他約會,也許還背著他上床,他全都不知道。或者說他不想知道,以為自己不知道,就能當沒發生過。
難道,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所以大發慈悲,派了個天使假扮成殺手來取他性命?
葉時予又回想起他走在米蘭的街道上,冰冷的雨點打在身上,他已經不在乎了,全世界都在嘲笑他,他就像一隻喪家犬一樣惶惶不安。
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一身黑的男人,還沒等他看清他的模樣,就聽到仿佛電影中消音手槍發出的聲音,接著胸口傳來劇痛,他失去意識前的看到的最後一幕是鮮紅的血從自己的身下流淌出來,和雨水混在一起,成了一條暗紅的河。
他應該是死了吧?可是老天爺為什麼不直接把他帶到天堂,反而又讓他活過來了呢?
難道這一切隻是自己的一個夢?那這個夢未免也太真實了吧?
葉時予伸出手,壓在自己的左胸上,強勁有力的跳動清楚地傳來,四肢也沒有不適的感覺,他下床,走出房間,這個屋子很陌生,葉時予敢肯定自己從來沒有來過這裏,當他經過一麵牆壁時,忽然發現有人。
“你是誰?這是哪裏?”葉時予問他。
下一秒,葉時予就像大白天見了鬼似的,滿臉震驚。因為他發現那其實是一麵鏡子。鏡子裏麵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怎麼回事?他為什麼會在一個陌生人的身體裏?!
葉時予恐懼得身體微微顫抖,牙齒上下打顫,他僵硬地挪著步子,不敢置信的湊到鏡子前麵盯著那張臉。
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下巴……不,這不是他,這分明就是另一個人,他呢?他自己的身體呢?他死了嗎?他又活了?
葉時予打了個寒顫,腿一軟跌坐在冰涼的地板上。他不知道該感謝老天爺還是該恨他,真是諷刺,雖然他的確想過死,但是被子彈打中心髒的那一瞬間,他才知道,他根本就不想死!他想活下去!哪怕跟周子誠決裂,分手,他也想保留自己的最後一點自尊,而不是像垃圾似的被人仍在一個異國他鄉黑漆漆的小巷子裏,痛苦而絕望的看著自己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