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陰雲密布。
暗沉沉的蒼穹下,狂風怒號,草木蕭瑟。
“喀喇!”
一道耀眼的閃電劃過長空,照亮了大地。
王璞翹首向天,臉色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這該死的賊老天,真的要下雨了嗎?
“快,快把戰車推上去。”
“把鐵樁打結實了。”
“別他娘的給老子偷懶,說你呢,中午沒吃飯啊?”
怒罵聲、嗬斥聲不絕於耳,王璞環顧四周,兩萬明軍將士正在曠野上緊張地列陣,堅固的戰車被推向外圍,弓箭手們正在麵無表情地整理著壺中的箭矢,火銃手和火炮手們則忙著往銃筒、炮筒裏填裝火藥鉛丸,還有一排排的槍兵正坐在地上閉目養神,空氣裏充滿了大戰前的緊張氣息。
“唏律律……”
遠處忽然響起一陣嘹亮的馬嘶聲。
王璞驚回首,耀眼的閃電再次照亮大地,遠處光禿禿的山梁上已經鬼魅般冒出了一騎。
馬背上的騎士身披鐵甲,頭頂鐵盔,鐵甲和鐵盔以明黃為底色,鑲著豔麗的紅邊,頭盔上還頂著一束高高翹起的流蘇,赤紅似血。隻見那騎士舉起手中的馬刀往前一引,成千上萬的騎兵就從他身後冒了出來,一色的明黃鎧甲,一色的豔麗紅邊。
“是建奴!”
“建奴來了!”
明軍陣中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警示聲,弓箭手、火銃手和火炮手們迅速開始列隊,準備射擊,正在地上休息的長槍兵們也亂紛紛地站起身來,在將領們的喝斥下進至車陣後麵開始列陣,將領憤怒的喝斥聲、士兵的喘息聲還有兵器撞擊的聲音交織成一片,冰冷的肅殺氣息像毒草般漫延開來。
“嗚嗚嗚……”
遠處山梁上忽然響起了號角聲。
蒼涼悠遠的號角聲中,領頭的那騎建奴把手中的馬刀往前一引,身後成千上萬的建奴騎兵就像是決了堤的洪水,滾滾向前。
“火炮準備。”
建奴騎兵來勢洶洶,大明將士夷然不懼。
眼看建奴騎兵就要進入火炮射程,明軍將士正要引燃火炮引線時,傾盆大雨忽然夾著冰雹從天而降,大雨無情地澆濕了引線,也澆滅了明軍將士手中的火繩,這下不但威力巨大的紅夷大炮成了擺設,就連火銃手的火器也成了燒火棍。
天不助我大明啊!
更糟糕的是,昏暗的天色和白茫茫的雨絲嚴重影響了明軍弓箭手的視野,他們看不到將領的手勢,隻能各自為戰,射出去的箭矢又受到狂風暴雨和冰雹的三重阻截,殺傷力嚴重削弱,根本無法對建奴騎兵堅固的鐵甲造成實質性的殺傷。
天空在戰栗,大地在顫抖。
排山倒海般的鐵蹄聲中,上萬騎建奴騎兵已經衝到明軍陣前,狡猾的建奴騎兵沒有向堅固的戰車陣直接發起衝擊,而是繞著明軍龐大的陣形兜起了圈子,不斷地用弓箭、標槍射殺戰車後麵的明軍將士,明軍將士缺乏鐵甲的防護,一排排地倒了下來。
“咻。”
淒厲的破空聲中,一枝利箭射穿了一名明軍士兵的咽喉,那士兵瘦弱的身軀突然一頓,然後往前直挺挺地倒了下來,不遠處,另一名身材高大的明軍把總大步搶上前來,把中箭士兵扶起來緊緊抱在懷裏,聲嘶力竭地大吼道:“小三,推住!一定要挺住!”
小三目光呆滯,已經永遠也說不出話來了。
“小三你別死,你不能死啊。”明軍把總瘋狂地搖晃著已經斷氣的小三,嚎啕大哭,“娘讓俺一定要把你帶回大同的呀,嗷嗬嗬……”
小三的身體逐漸變得僵硬,明軍把總終於知道他再也喚不醒自己的兄弟了。
“殺千刀的建奴,老子和你們拚了!”
明軍把總猛地站起身來,仰天長吼,然後急奔數步猛地躍上戰車,再從戰車上餓虎撲食般撲向陣外飛奔而過的建奴騎兵。
“膨。”
一聲悶響,明軍把總已經和一騎建奴重重撞在一起。
兩人摟抱在一起從馬背上栽了下來,重重摔在地上,落地之後建奴便再沒動靜,早在落地之前,明軍把總就一口咬斷了他的咽喉。明軍把總從建奴屍體上坐起身來,仰天狂笑,白森森的牙齒上分明有殷紅的鮮血在流淌,猙獰如魔鬼。
“呼嚕嚕。”
沉聲的戰馬喘息聲中,又一騎建奴從身後拍馬殺到,逾百斤的狼牙棒惡狠狠地砸在明軍把總背上,明軍把總強壯的身軀猛然一震,然後直挺挺地倒了下來。
激烈鏖戰了半個時辰,建奴終於破壞了明軍的戰車陣,從十幾處缺口同時突進陣中,試圖摧毀明軍最後的頑抗,嚴陣以待的明軍長槍兵蜂擁而上,不惜以身體封堵缺口。這裏是遼西平原,明軍一旦失去了戰車陣的保護,他們就會淪為任由建奴騎兵屠宰的羔羊。
戰馬在悲嘶,戰士在怒吼,整個戰場就像是煮開了的滾水,洶湧翻滾。
王璞跨騎在白馬上,冷漠地注視著這一切,他原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是一場意外把他帶回了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