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陸同舟隔著門的怒吼聲吵醒的。
“他要瘋你就跟他一起瘋嗎?不對,你根本是在協助他瘋!”
“他說會吊在窗外幫我偷拍你洗澡的照片……”路之遙唯唯諾諾。
“那你就把那破繩子借給他嗎?”
……
頭好疼……不,全身都好疼。
雖然是被暴怒的聲音吵醒的,但這證明他還精神奕奕地站在那裏,令我無比安心。
強製睜開雙眼,四下潔白,病房無誤。陸同舟顯然就在門外,痛斥他的護士長大人。窗簾閉得很緊,屋內開著柔和的光。勉強轉了個頭,發現陸家老父,陸院長就坐在我身旁。
“六爺?”我沙啞著嗓子。
“醒了?”他並不否認。
“我以為你會有更高級的方式來當這個特工。”他歎了口氣,我聽不出其中的深意,“苦肉計嗎?”
“為什麼這樣說?”
“你一來到這裏便一直緊隨同舟左右,要殺同舟的那個人難免會懷疑。”他說,並沒有過多的語氣,“你想要做的,是迷惑對手的視線,讓他搞不清楚你是否是一個潛在的威脅,他們才不敢妄對同舟下手。”
“猜對一半吧。”我說。至少,我絕沒想過要跳樓。
他默默注視了我一會兒,終於將內心的話全盤托出:“說實話,我都有些疑惑了。若不是我的大腦確定地告訴我你沒有撒謊,我絕不相信這世上有這麼蠢的特工。”
“你一定要這樣誇獎我麼……”
他竟然露出了些許欣慰的表情:“你就不怕一個失手,真的把命搭進去?”
不及我回答什麼,門咣的一聲被踢開,陸主任怒氣而入。
“同舟你回來啦!”六爺……不,眼下這位顯然是陸家老爹,他歡快撲上去,“我跟你說啊,爸爸的眼光沒有錯!這個人絕對很適合結婚呢!雖然他現在在偏執妄想症基礎上又有了點迫害傾向,但是他對你的心顯而易見……唉?唉唉?你別推我……”
陸老爹被無情地鎖在了門外。
等等,現在不是晚上嗎?剛才跟我說話的人格不是六爺嗎?
驅逐了陸老爹,陸同舟徑直走到窗前,嘩啦一聲拉開了窗簾。
雙眼對光產生了短暫不適,我使勁眨眨眼:今日略陰天,但窗外,無疑是白天。
“幸好你掉在了一層的遮雨棚上。”陸同舟走過來,坐在床邊,語氣和藹,腰杆筆直,全身上下寫滿了醫者仁心,“有幾處擦傷,可能有輕微腦震蕩。舊傷的肋骨錯位了,不排除日後肺炎可能。再觀察一段吧,人活著就不錯了……”
“喂。”什麼叫“活著就不錯了”?
“路之遙已經被我停職……哦,當然,停的隻是他護士長的職務。他博士後的課題,若非必要我也不會叫他回來了。護士長什麼本來也是他自己非要求當著玩兒的。不過好在他工作方麵還算認真……”
“我……”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這次絕對是個意外,那根攀岩繩索太舊了,安全扣關節處變形,所以幾下拉扯就斷了。幸虧你沒有真的用它,可喜可賀。”
“……”完全不覺得有什麼可喜可賀的。
“至於路之遙,我作為他領導擔保,他是個好人。平時雖然行為誇張了些,總體而言對病人還是有分寸的。”
“行為誇張……”你過於輕描淡寫了領導。
“是的。你也知道,他這種人在社會上很難立足。別人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他。所以這種病症通常都伴隨著特異的性格。他最初是我院的病人,就性別認知障礙治療過一段,但由於後來決定來我院工作……你知道,異裝癖這種事情,在我們這裏根本算不上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