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3 / 3)

西門慕風頓了一會兒,仿佛是再沒什麼可說的了,霍地轉身,走了出去。

她注意到他的步伐有一點點遲礙,是因為腳傷還未痊愈?

“大……大……”她心口驀地一緊。

“還大什麼大?快追呀。”紅葉催促道。

似乎,西門慕風不像花瓣說的那麼無情嘛。

她隱在細瓷茶盞後的笑容有些莫測高深。

出了“月浮樓”,西門慕風徑自拐進一條僻靜的窄巷。

覺得頭有些暈,他停下腳步,微喘了口氣,挺直的脊背卻不肯稍微倚靠片刻。

與生俱來的毛病,他做了多少努力?從小開始習武強身,武功是越來越好了,身體卻是越來越差。

每一次提氣運力,在別人看來是那麼的輕鬆,可對於他來說,卻不啻於一次酷刑。

垂在兩側的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握,呼吸太亂,心怦怦直跳,他趕緊閉上眼睛,調整紊亂的呼吸,怕自己就這樣仆倒在街頭。

“大哥——”一雙手臂從背後環過來,緊緊圈住他的腰,好似怕他跑掉的一樣。

西門慕風先是一怔,接著苦笑著搖搖頭,“你這是做什麼?想要勒死大哥嗎?”那過猛的力道,讓他感到呼吸困難。

花瓣微紅了臉,想要鬆開手,卻又覺惶恐不安,手掌順著他的手臂滑下來,把兩隻素袖抓得緊緊的。

“大哥……我……我其實……”

該怎麼說呢?

大哥應該是誤會了吧?

她走時,心中混亂,根本不記得要留下隻語片言。她忘了大哥會擔心,害得他負傷一路追尋過來,卻又見自己安然無恙地待在酒樓裏喝茶,他對自己失望了嗎?

“什麼都別說,你沒事就好。”西門慕風在內心裏歎了一口氣。

半個月來心懸一念,總以為小六兒遇到了什麼危險,現在看到他安好無恙,他也可以放心了。

哪怕真如荊烈所說,他是棄自己於不顧。

“你嘴上說沒事,心裏一定在怪我,對不對?”

花瓣急急地說著,仰起頭來,望著立在晦暗小巷裏的男子,那素衫隨風擺動,一時之間,竟成為眼前惟一的亮色。

“沒有,我怎麼會怪你?你是我的弟弟哪。”西門慕風暗暗咬緊牙,硬壓下喉頭裏湧起的溫熱液體。

弟弟?原來還是弟弟。

花瓣心中一黯,小手滑進素袖,手與手五指交纏,“因為我是你的弟弟,所以無論我做了什麼錯事,你也會原諒我的,是嗎?”

哪怕就是弟弟吧,隻要能得到大哥的眷顧,又有何妨?

隻是,若他知道自己其實一直都在騙他,那又會怎樣。

西門慕風想點頭,卻不能夠。頭痛得厲害,稍微動一動就像是被刀斧劈過似的。他想說“是”,可嘴裏卻吐不出半個字來。

花瓣的手下意識地握緊他的手。

緊得讓他無法忽略掌心裏那不斷飆升的熱度。從來不曾覺得,小六兒的手竟……竟如此柔軟!

心裏微動了一下,好像是一片絨羽不期然地掃過,隻是那麼輕輕一顫,顫得叫他膽顫心驚。

怎麼會這樣?

那猝然繃緊的胸腔,讓他意識到,他其實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在意著小六兒,還要想念著他。

因為,那份想念,居然是和夢中一樣的強烈。甚至是,連身體上的一些變化,也如夢中一樣,那麼痛苦的甜蜜!

怎會這樣?

仿佛是有些什麼不一樣了,雖然不是從這一刻開始,但絕對是從這一刻變得清晰。

西門慕風倏地縮回手來。

“怎麼?”花瓣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受傷。

“小六兒,你能幫大哥做一件事嗎?”

他需要好好地冷靜一下,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西門慕風強自鎮定,心中暗暗告訴自己不可以失控,不可以讓小六兒覺察到自己這些可鄙的錯覺。

“你說。”

西門慕風突來的客氣,讓花瓣心中隱隱地升起一股慌亂感,好像他和她之間有了隔閡似的。

“我丟了一塊玉,大概是剛才丟在‘月浮樓’裏了。”他壓低的聲音帶著一種少見的陰鬱。

“別擔心,我這就去找。”花瓣咧了咧嘴,給他一個安慰的笑容,“你等著我喔,我馬上回來。”

她轉身,輕快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他的心頓時感到一空,被意誌力強撐住的巨痛一陣陣襲來,宛如刀挖劍鋸般,幾乎令他無法承受。

他不得不伸出一隻手來,扶壁而行。

要快、要快一點兒離開這裏,不能再一次昏倒在小六兒麵前,不能讓自己已經脫軌的心經受命運的考驗。

他咬著牙,從齒縫中源源不絕溢出的血水染紅了素白的衣裳,然後一滴一滴地落在塵土裏,像一朵朵枯萎的、深褐色的花瓣……

原來,上天終不曾厚待於他。

平生第一次動心,愛上的竟然是一個男子!

大哥不見了!

幽暗深長的巷子裏,靜謐謐的,什麼人都沒有。從兩壁高牆外斜射進來的陽光陰冷地照在還未幹透的暗色花蕊上。

花瓣心中一驚,快步朝前尋去。

“大哥!”

“大哥!”

巷子裏,沒有!巷子外,沒有!向左轉,沒有!向右轉,也沒有!

她折回來。

“大哥!”

不死心地又喚一聲,她甚至跑去搶了一根竹篙登上牆頭朝牆裏邊看,然而還是失望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大哥他是不是又在吐血?

那血跡一直延伸到小巷外頭,混入一條人來人往的街市後,便不見了蹤跡。

花瓣怕得渾身冰冷。

顧不得任何思緒及尖叫,腳跟一旋,便往“月浮樓”的方向飛奔而去。

“咦?你怎麼又回來了?是不是找不到玉怕被你大哥罵?”秋紅葉捧著熱茶,看見失魂落魄衝進來的花瓣,鳳眼隔著杯沿,露出輕誚的笑意。

“大哥不見了!他不見了!”花瓣抹去眼眶中礙眼的水霧,喉嚨幾乎幹澀到嘶啞。

“為什麼?發生了什麼事?”

花瓣腳步一軟,整個人跪在地上,“大哥犯病了,他……他吐了好多好多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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