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麵色稍顯憂鬱,啜飲著杯中的剩餘咖啡,涼了許久,卻仍未見底。
海藍色的窗簾。她用畫架撐起一角,讓柔和的日光緩緩流進靜寂的畫室。
他感覺到膝蓋被曬得微微發熱了,便索性將身體全收進陰暗處。
她的畫筆自然停止了運動,責怪起他不夠專心。
看來你這杯咖啡不太好喝。他微笑。
那當然,雀巢糖奶俱備的,一塊錢一包,衝著還方便呢。她笑得動人。
哦~這樣的話,我隻能做到一個廉價模特應有的標準。他又亂動,唇卻不離開咖啡杯。
好啦好啦~耍小性兒幹嘛呢?等下幫你點一份糖醋小排總行了吧?快坐好。
她衝他招了招手。從他的角度,隻能看到她鼻梁以上的部分,那雙眼睛笑得彎彎的,很漂亮。
後來我交了一個喜歡喝桔子汽水的女朋友。
她跟這飲料一樣正點。喝下去的時候刺激又飽滿,仔細回味,還是滿口香甜。用她的話講,這叫做“揣著她的溫柔過夜”。我佩服她能做到如此令男人神往的地步。
我當兵走的那天,其實我是沒有告訴過任何朋友這消息的,她我就更沒說了。她可能一直以為我要到第二年年初天氣稍暖和的時候才走。可是列車一啟動,我就看到她了。這個小桔子一點都不開心地站在月台上,左右張望。我唯一確定的是,她不可能看得到窩在座位裏的我。我不能一輩子都喝桔子汽水吧?所以說小桔子應該找一位Cola哥哥玩真格的去,和我呆在一起,終究沒有結果。想著想著,她焦急的神態漸漸模糊在我眼中,雨幕般的暈眩過去以後,我明白了,她的想念,已然如影隨形。
再後來的某一天,她突然死了。我覺得自己應該難過的呀,可我竟然沒有表現出怎樣一個悲痛法,是說也說不出來,是哭也哭不出來。倒是有一戰友比我還入戲,一整天都喃喃地說“好好的,那麼年輕、可愛的小姑娘,怎麼就被人殺啦?!真他媽可惜!”除此以外,我甚至沒有仔細研究那凶手、那案情、那事件的進展。我知道我是有一份至痛的傷心被一層什麼深深掩埋在下麵的,使我不能為之動容。
我很希望她能在夢中找我。可惜的是,至今這種“人鬼情未了”的事情還沒發生……
“果粒橙”的味道很不錯。但我很難將其聯係到汽水。我記得小時候學校小店裏有賣那種玻璃瓶裝的桔子味汽水,至於什麼牌子嘛,從沒在意過,汽水喝完,瓶子拿去,加五毛再換一瓶。冰鎮過的更爽。
鮮橙跟桔子是不一樣的。鮮橙甜得很工藝化,沒有桔子來得自然。而那個可憐的我曾經引以為榮的姑娘,就好比兒時的瓶裝桔子汽水,再也喝不到了。她的大頭貼還夾在我的日記本裏,陪我度過了兩年,可以說是艱苦並快樂著的軍旅生涯,我曾對著它們無數次默念她的名字,細數她的好。但願她能原諒我。我知道她不會走得太遠,因為掛念,也許連她也沒有想到,當年火車站上那次沒有相見的告別竟是訣別……
夜風輕拂過她的頭發,隱藏的側臉反射出一片冷光。
她把一條腿垂在窗台下麵,晃蕩晃蕩的。“金蓮”的影子正“踩”在我一邊。
我說你看,這是什麼?
她吐出嘴巴裏的吸管,轉臉微笑。
我說有首叫《桔子汽水》的歌你聽過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