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株牡丹1.一株牡丹
這八阿哥,人說溫潤如玉,真形容得好。連聲音都是溫潤的,吐字拖音間,仿若一筆楷書寫得從容優雅。牡丹聽著,眼睛轉到八阿哥的一身月白長衫。今天隻有他著白。不過話說回來,見過的兩回,這八阿哥都著白色,可見他是偏好這素雅的。這料子真如月如玉啊,瑩潤卻不透,飄逸卻不浮,是絲料的一種嗎?
牡丹細看那袖上的經緯紋理,都想摸摸了。自到德國留學以來,買衣服便有點麻煩,尺碼是一個問題,款式也不秀氣,終於找到一件尺寸合適、嫵媚秀氣的吧,料子卻不好,合成的衣料,一股工業化的氣質。可是若是這最後一項也合了她意,不是化纖,而是棉、麻或絲的,那價錢就可觀了。德國是一個實在的國家,食物實在,女人的身材也實在,衣服也就實在……
“牡丹……牡丹!”一隻玉手左邊伸來拉住她紅袖一扯。
轉頭看到寶瀾柳眉一豎,回了神……對了對了,我不是在德國讀書的安了,我是牡丹,牡丹,清朝的一個小格格。可是回神的牡丹仍舊有一半的恍惚,一半仍舊懷疑自己是在做夢。這幾日仔細回想多遍,非常確定自己當日沒出任何意外。不過是米夏、薩拉、克裏斯蒂安他們駕車去了北海度假,而她因為一時手頭緊,又要準備考試,就留下來看家。那一天,她一如往常的熬夜,做完工作以後,在網上看一本小說一直看到淩晨三點半,完了疲憊不堪,一邊決心改掉這個熬夜的壞習慣,一邊就昏睡過去……醒來,醒來她就變成牡丹了。這個,還是她在做夢吧?可這夢也忒長了點,已經明白不差的過去十天了……就看寶瀾柳眉一豎,笑罵道:
“從前也不過對著春風柳絮、秋風落葉這些景兒神遊,怎麼如今一件衣服也勾你的魂啊?”
“是衣服勾我的魂罷了,”牡丹一笑,“怎麼八福晉醋壇子這就打翻了?”說罷端了杯子飲茶。
“你、你……”寶瀾臉上有些不自在,卻“你”了兩遍也沒有下文,隻拿指頭戳了那端著茶杯一派優雅的女子算罷。
八阿哥朝他的福晉看一眼,其他幾位阿哥神色上也透著點驚訝。牡丹知道,他們不想寶瀾也有這麼輕易算了的時候。來這裏的時間雖不長,可是十天的時間牡丹已經知道,寶瀾這八福晉的名聲並不算得好,有時看她待下人丫頭的刻薄樣子,覺得“喜怒無常、驕橫跋扈”這個評語還真不算冤枉了她。更何況寶瀾非常忌諱她“悍妻”的名聲,剛才牡丹那一語之下,幾位阿哥肯定已經準備好八福晉翻臉了。
可是十天時間裏,牡丹已然是有了分寸。看八阿哥又朝寶瀾看一眼,然後若無其事的飲茶,寶瀾呢還是有點不自在,牡丹一邊雖看得有趣,心裏也有幾分抱歉了,這時聽到一個爽朗的聲音道:
“說起衣服,牡丹格格,說真的倒有些意外你的一身顏色。”翠色帶金的袍子,是十四胤禎,眉目爽朗,話也爽朗。
“哦?”牡丹挑眉。
“你來京之前,已經聽嫂子提過你多次了。說你滿腹詩書,嫻靜非常,喜歡靜觀春花秋月,一坐能有半日不語……”都快成仙了,想也不是寶瀾的原話。就聽老十大嗓門的截了十四的話去:
“我聽了還道是個嬌弱不堪的小姐。”撇撇嘴,似乎對那個想象裏的小姐頗不感冒。這個老十!牡丹有趣地瞧著他闊闊的嘴巴,看來後世的演繹都是有根據的嗬。不過也不能就地將他結論為草包,其實帶點憨態,挺可愛的。旁邊的九阿哥,溫文端整,也不是毒蛇的樣子。
十四將老十往椅子裏一推,還把話頭接回去:“……我就想象著是位飄逸出塵的姑娘,著白色裙衫,若空穀幽蘭,卻不料……”
不料?這身紅裝不美嗎?牡丹還是沒言聲,笑睨旁邊侍立的小霜,兩個丫頭今兒早上的甜言蜜語她還言猶在耳,又拿眼看住十四,不料?
“……不料竟是這樣一株落落大方的紅、牡、丹呀——呀——呀——。”十三將茶杯往桌上一擱,以手拍桌麵,竟打起拍子一唱三歎地結了這麼一句。
一桌子都笑起來。牡丹也是嫣然一笑,也不羞也不惱。她發覺挺喜歡今天這一宴的。今兒是寶瀾借著兒子兩歲生日這個題目,辦個家宴,也將進京一月的閨中好友帶進這京中格格少爺的圈子。這一宴牡丹就見著了一摞旗裝的貴婦小姐,美人不少,她看得很歡喜,就是記不全名字和麵孔。而這裏一桌就坐了五位阿哥,心裏麵早已認識的人物了……十三也來八爺這兒湊這種家裏麵的熱鬧,倒有點意外,不過氣氛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