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日夜間程,快馬加鞭的他們便到了傳聞中神秘的水家堡,冷戀紅奔波勞頓了一天,早已疲備不堪,再也顧不得她到的是什麼地方,沾到柔軟的床就沉沉地睡著了。
水若寒不舍心愛佳人如此勞累,看她睡得如此香甜也就不忍打擾。她的人已在他的身邊了,不愁沒有相處的時間。
回房沐浴一番,換了身清爽衣服,便沒有停留地向大書房方向趕去,因為他知道義父一定在那。
推開書房的門扉,水若寒輕言:“爹,孩兒回來了。”
“你進來吧!”黑暗中傳出冷寒倫陰冷的聲調,果然不出水若寒所料。
“爹,您怎麼不點燈啊。”撩起火點上燈,四周立刻一片通亮。
“這麼快便回來了,想來冷寒水的丫頭不是在紅鷹莊。”這“冷麵紅鷹”和他的交情雖不能說深,但也不可能會與自己為難。兒子不聽勸告、誤信讒言,這回大概也該知錯了。
“爹,孩兒能夠盡速趕回,多虧了葉小憐送來的地形圖。至於戀紅,孩兒已帶回來了。”希望爹可以實現諾言,千萬莫要傷害戀紅。
“什麼?”冷寒倫大驚,萬萬料不到冷戀紅真的是被紅鷹擄走了,他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呢?他們本身是井水不犯河水,現在他擄人是為何原因呢?
冷寒倫不解,而水若寒心裏隻有一個念頭:萬萬不可以讓義父知道戀紅和紅鷹那個賊子之間的事,否則戀紅必定會遭欺侮。
“她現在哪裏?你是如何帶回她,把過程一一敘來!”他對紅鷹的性格也有幾分了解。他既已經擄走冷戀紅,便不可能輕易舍棄,更不會如此之快地讓若寒將人從他手中帶走,其中定有曲折。
“是,義父。事情的經過是……”水若寒毫無隱瞞地把他所做的事情一一告之冷寒倫。
“看來我們‘水家堡’和紅鷹莊兩勢力之間的爭鬥是在所難免了。他是有錯在先,你又有錯在後,紅鷹就更有理由動武了。”他這孩兒平日溫文機智,做事有條不絮,但事情要一沾上那個冷戀紅就糊裏糊塗,變成了莽夫一個,難道真的是自古紅顏多禍水嗎?
腦海中昔日種種情景仿佛如昨日,汪嫣紅的溫柔美麗,兄弟間的濡沫之情和最終的相殘相恨又一次在眼前出現。
“唉——”真實的情景如同種子般深埋心間,殘忍的事實無情地撕裂他血跡斑斑的傷口,想縫合卻無計可施,隻能借仇恨去忘記焚心蝕骨的痛楚。
“義父,您還是早點回房休息吧!圓月之日快到了,您得小心。”過幾日又是滿月了,每年義父總會在月圓的時候犯病。
“我有數,你下去吧!”時間如梭,轉眼已是十八年的光陰。自從嫣紅死後,那滿月的光輝總能勾出他心底的仇恨,每每月圓,他像瘋了一樣沒有理智,渴望見到腥紅的鮮血,那粘乎乎的、冰涼的液體似乎能澆滅他的痛苦仇恨,澆滅他的獸性。不過近年來好了很多,最少還能保有一定的理智,去控製自己的行為。
想到冷戀紅,冷寒倫便無法保持冷靜。他得見見她,一定得見見她,他心中有太多的謎團需要她來解答。冷戀紅今年十八歲,假如他和嫣紅的孩子沒有死,那麼也應該有十八歲了,或者說冷戀紅可能……腦中閃過令他懷疑的念頭,會嗎?不!不會!冷寒倫否認。冷府下人說過嫣紅產下的是一名男嬰,可是冷府除了冷戀紅這名女娃的年齡和他未見麵的孩子相符合之外,其他的孩子不是大了就是小了,總之年歲無一吻合。冷戀紅會是他的孩子嗎?如果是,冷寒水會不計前嫌地撫育她,把她視若珍寶嗎?如果不是,那……
見上一麵,不管是或不是,他總要親自證實一下。在若寒離堡的一段日子,許多事他都重新理了一遍。冷寒水同自己一樣深愛嫣紅,他會忍心置嫣紅於死而袖手旁觀嗎?還有他的孩子,冷寒水難道會冷血地將一條無辜的生命扼殺嗎?許許多多的問題,如此之多的疑問都在提示他,事實與那名下人所說的太不符合。
頭隱隱作痛,身體變得火熱起來。冷寒倫控製自己發狂的心跳,強迫自己清醒冷靜下來。
“來人。”他傳來下人吩咐道,“去將少堡主帶回來的那位姑娘請過來。”
“是,不過……”
“支支吾吾的幹什麼,有話便說。”不知是不是因為奴仆的拖延,他暴戾地大吼,心中的火在熊熊燃燒著,燒得他好難受、好痛苦,好想發泄一番,努力地掙開模糊的眼睛,眼前的事物都顯得不清晰。
“是,回堡主。因為路程的關係,那位小姐一入堡就昏睡至今,少堡主吩咐過不準任何人去打攪小姐的休息,有什麼事必須得向他稟報。所以奴才實在不知該怎麼做。”額頭上滲出的冷汗慢慢滑落在仆人的臉頰上。堡主平日裏是很嚴厲,可是這幾天他的情緒似乎不太穩定,看樣子堡主又要發病了,不知……恐懼地打了個冷顫。
“你,”冷冽地露出一個淡笑,冷寒倫指了指站立在身前十步之搖做垂首姿態的下從,“膽小子小,抬起頭來回答,是誰給你膽量,水家堡到底是誰做主,嗯!”
“奴才……”該說是誰呢?堡主是沒有正式將堡交給少堡主,但真正在打理水家堡的人卻是少堡主,大大小小的事情大家也習慣了聽從少堡主命令差遣,堡主也曾吩咐過如果沒有大事就不要去煩他,現在他倒該怎麼回答?唉!他是一個小小的下人,順著點不會有錯,“是堡主。”
還有點腦子,“既然明白,那還不快去!”暴喝一聲,堡裏的下人越來越膽大妄為,對於他的命令竟然有疑問,找死!
“是。”如被特赧般的,仆從立刻逃離了他的視線。
“啊——”當下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時,冷寒倫發出慘痛的嘶吼。他的本性不是邪惡殘暴的,他曾深深地愛過,曾不顧一切,那段刻骨銘心的愛戀像是他體內的血液,和他一生也不分離,哪怕是死。血液是在流,他卻沒有了靈魂,剩下一副軀殼,行屍走肉般的苟活於世。
“痛,痛!啊啊……”頭仿佛要爆裂開了,隻有不斷借由狂呼、嘶叫,來減少他非人的痛楚。
嫣紅,為什麼不是我先認識你?
阿倫,別這樣說了,這一切全是命。
倏地清醒。不要想,不要!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冷寒倫抱著頭,用力地緊扯自己的頭發,叫人懷疑那是不是真的是他頭上的發絲。腦中的情景又轉,是嫣紅惶恐的聲音。
倫,我懷孕了,已經有三個多月了。
倫,你放我下來、放下來,你再轉下去我會……嘔……
阿倫,我好怕,我想他知道我懷的不是他的孩子,怎麼辦?我好怕,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是嫣紅,她又在害怕了,她懼怕的那個惡魔卻是他至親的哥哥。不!他不要她哭,不要!他要帶她離開那個魔鬼,遠走天涯,隻要他們能相守在一起,他們會幸福的,可惜……
倫,你快走,他不會放過我們的。生不能相守,死必相依。
她為什麼這樣說,他不要她死啊!他要她活著,快樂地生存在世上,因為他是用自己的一切在守護她啊!
我要去了,今生是我負了你,來生我寧可不要傾城的容貌,隻願……做一名普通的女子,你……一片鮮紅渲染開,接著什麼也聽不見了。
搖晃欲炸的頭,冷寒倫發出蒼涼的叫聲:“不,不要,求你不要啊……”
“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房門被推開,走進來的赫然便是戀紅。
冷戀紅憂心地奔向癱坐在地的冷寒倫,“你便是水若寒的父親,水家堡的堡主?是您叫我來書房見您的,屋裏發生了什麼事?”剛從睡夢中醒來,就聽到水若寒的嘮叨,完了之後又得來見他的父親——水家堡的堡主。
那個水若寒其實不算是壞人,他麵善的樣子終於讓她記起那次在街市上的巧遇。他們雖是訂過親還差點成了婚的夫妻,而且有過一麵之緣,可是畢竟沒有多少感情。他那樣關心體貼她,實在讓她有些心虛,不過他竟然說熾哥是個大壞蛋,讓她很是憤怒。,即使他並不知道紅鷹莊莊主是她青梅竹馬、真心相愛的熾哥,但他不知事情的原委,就不該亂說嘛!
“喂,你說話啊,別光是抱著自個兒的腦袋不吭聲。”
是他,都是他,是他逼死嫣紅的。他明明知道嫣紅身子柔弱、根本經不起嚇,卻還是不給她好臉色看。她是那麼的美,如雲黑發散落在臉旁,那樣淒涼的絕豔他一生都忘不了的。那支釵是他送她的訂情信物,未料卻成了結束她美好人生的劊子手;他永永遠遠也無法忘記當她失去活著的勇氣,把著刺眼光芒的金釵當胸刺下時,那張娟秀小臉上決絕的悲哀和無望,又是多麼的令他膽寒。
“喂,我是冷戀紅,您找我來的。”他怎麼像個小孩子賴坐在地上?
心中的一根弦像是被什麼觸動,冷寒倫喃喃道:“冷戀紅——冷寒水的女兒。你是冷寒水的女兒?”
“對。”終於肯開口說話了。
冷寒水、冷寒水!殺了他!殺了他自己就可以解脫了,再也不用忍受椎心之痛了。他瘋狂地立起身子,在冷戀紅回神之際,狠狠地掐住戀紅脆弱的脖子,“去死!去死!”雙眼中全是殘酷的恨意。
戀紅用力想拿開他的手,一雙美眸恐懼地注視著冷寒倫,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殺她,要她去死也得有個理由啊!
有力的手用力地、像發了狂般拚命地掐緊了她的脖子,非要她死才罷休。就在冷戀紅雙眼無神、手臂垂下、麵對絕望時,冷寒倫卻放開了緊掐她的雙手。對於忽然而來的新鮮空氣,冷戀紅貪婪地大口吸收。
眼前喪失理智的中年男人,像和她有著深仇,又或者和她的父親有著某些怨恨,否則他不會無緣無故地傷害她。說他無原由,她自己就更奇怪,他喪心病狂地欲置她於死地,她不但不怕他,反而在心中有著絲絲抽動,某些熟悉的情愫在滾動。
因為這份陌名的親切感和那仿佛與生俱來的熟悉,她忘記了剛才的凶險,忘記了他剛才的行為,願意用自己的心去安慰他,讓他開心起來。於是她輕撫他的背,柔和的嗓音中含著溫暖人心的語調,“您沒事吧?”
“嗯?”冷寒倫單手撫住頭,腦中有許多不解,眼神茫然,連言辭也有些含糊不清,“你……是誰?”“我?”好怪異,他的樣子好似方才的事根本不曾發生過,那些是他的一場夢,是他虛構出來的,“您好點了嗎?”不放心地再度詢問,冷戀紅懷疑他或許是個精神錯亂的瘋子。
他皺著眉,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遺忘了,突然間他從地上抓起一把劍,鋒利的劍身銳芒四射,頂尖直逼冷戀紅的咽喉,“說,你是誰,怎麼會來這裏的?”
戀紅一時不知所措,目光移向離自己不到半毫米的劍尖,心口疼疼的、苦苦的,“我是冷戀紅,冷寒水的女兒,水若寒的未婚妻,是您叫我來書房見您的。”不敢相信他的變化,前一刻還是傻呆呆的,下一刻卻如此凶惡。他要殺死她嗎?
“冷寒水。”腦中飄過了一幕不太清楚的景象,兩個相差無幾的男孩相互關心對方,相互愛戴,他們很快樂。猶如戲劇般,記憶中極其壓抑的種種感覺冒了出來,“是你!”說時快那時快,他迷茫雙眼中立刻湧現詭異的殺機,劍隨著他的動作筆直地朝冷戀紅胸中刺去,清晰到可以聽見肉體被穿透的聲音,“啊——”
鮮血如無阻的水流泉湧而出,噴落一地,變成一片觸目驚心的血海汪洋,倒在血泊中的人掙紮著想說什麼。腥紅的血水清醒了呆怔在原地的人,冷寒倫看著那張幾乎和汪嫣紅一模一樣的麵孔,激動地不住喃喃,“嫣紅,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