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仆冷汗涔涔,能躲就躲,不能躲的,就狂念阿彌陀佛請菩薩保佑別波及無辜。

“你說我老糊塗?”解鉛城走近兒子,目光一凜,狠絕地甩了兒子一巴掌。

解索衡不閃不躲,咬著牙,恨紅的一雙眼直瞪著父親自私的臉龐。

“不娶,你能奈我何?押著我拜堂嗎?”頂嘴完,又被摑了一個耳光。

他咬牙忍下,嘴裏有甜腥味,他痛徹心扉,對父親再也不留半點尊敬,恨得更徹底,更理所當然。

“我說娶就娶,這是軍令!”解鉛城全身震怒發抖。

“在家裏,你還以為你是元帥嗎?成親這等私人大事,搬出軍令就要我屈服?你聽清楚,我不娶恭郡主!”

“難道你想娶那個衣衫襤褸的低賤民女?”解鉛城咆哮。

解索衡俊眸微眯。爹在說誰?

解鉛城冷笑道:“別裝蒜,夏桔梗,一名平凡無奇、三餐不繼的紡織娘。”

看過那名平民百姓,解鉛城立刻請探子調查,原來隻是一名靠紡織過活的孤女,也想進將軍府的門享盡榮華富貴,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她未免太會作白日夢了!

聽完爹的話,解索衡忍不住哈哈狂笑,陰鷙目光閃動,“她隻是一個不會用大腦的傻瓜,竟值得你大元帥去調查她的底細,她若知道大元帥如此關心她,定會開心狂叫。”

“既然你與她無幹,就立刻娶恭郡主。”解鉛城下令。

“要去娶恭郡主,不如娶那個傻瓜。爹,如此一來,我便不會是你奉承六王爺的棋子,娶傻瓜我也開心。”解索衡皮笑肉不笑。

“你……你這個逆子!”解鉛城鐵青著臉,咬牙怒咆:“好,你就去娶那個傻瓜,但是你若做不到,大後天你就準備娶恭郡主,沒得商量!”說罷,她忿忿拂袖離去。

解索衡緊緊握拳,目光恨恨地瞪著爹的背影,一陣冷空氣掃過他的衣袂,他心灰意冷。

“你真狠!”他眼一凜,想起夏桔梗,心微熱。

他真要娶她嗎?

沒有問名、納采、納吉,也沒有納征、請期,更離譜的是,親迎不過是解索衡差人扛來一頂花轎,一路上沒有鼓樂吹打手、沒有丫鬟和媒人,隻有四個轎夫,冷冷清清,便將夏桔梗迎進將軍府。

將軍府外沒有張燈結彩,隻有最簡單的兩隻大繡球蕩在風中,刺目的紅,反而襯出將軍府的冷淡。

所有的陳規縟製一概省略,沒有人祝福這對新人、沒有賓客,連新郎都板著臉,唯有一人開心得像要飛上天。

她等這天等得夠久了,隻是沒料到,她真的如願以償,當上落腮胡的娘子。

喜帕蓋著的新娘坐在喜床上,香肩微顫,不知情的人以為她正哭著,不!她從上花轎到已經入夜,全都在笑。

她很乖很乖,沒有掀開喜帕,連移動一下小屁股都不敢。因為娘曾說過,新娘子在喜床上要坐得正、坐得穩,才會得丈夫喜愛,得公婆姑叔疼惜。

所以,盡管小屁股麻酥酥,雙腳也酸麻不已,她都不敢動。

解索衡推門而入,目光冷如冰。

坐在喜床上的,是他解索衡的娘子,他的娘子……一個他與父親賭氣的犧牲品,卻……香肩微顫!

倏地,俊臉滿是黑線,他知道她的性子,她正在笑,也許她是想狂笑吧!

她不懂她的命運將如何淒慘嗎?笨蛋!

粗魯地掀開喜帕,果然,她的嘴笑得快咧到耳朵去了。

“相公。”嬌羞喊完,她又吃吃地笑了。

解索衡雞皮疙瘩掉滿地,她的一聲相公,比在戰場上那些五體不全的死屍還可怕!

喜燭在喜房裏靜默燃著,偶爾有風自小軒窗溜進來,吹動紅色燭火,搖曳生姿,明滅若舞。

解索衡懶得看她,走近桌案,將案上的兩杯合巹酒雙雙飲盡,涓滴不剩。什麼夫妻共飲的禮教,在他眼底全是狗屁,他壓根不想娶夏桔梗,他解索衡不想娶任何女人!

“你真體貼,知道我碰不得酒,幫我喝光它。”夏桔梗自作多情,笑得嫣然柔媚,粉頰多了兩朵羞怯的紅雲。

為何她能凡事往好處想,連他的不悅都看不出來?他不要她心存妄想、不要她向他需索毫不存在的夫妻之情。

“夏桔梗,剛剛你也看到了,沒有人祝福我和你,甚至我爹亦不屑當主婚人,高堂之上空空如也,我這樣說,你懂嗎?”解索衡目光如冰,瞅著她嬌媚如絲的笑靨。她怎還笑得出來?

“懂。”她點點頭,依舊柔柔低笑,水眸燦亮。

解索衡皺眉,走近她,高大的影子籠罩在她頭上,聲若寒冰地表示:“意思是我不愛你,我爹不會疼惜你,下人隻會尊稱你一聲少夫人,但不會伺候你,你沒有丫鬟,凡事你要自個兒來,這樣可懂?”

他故意把話說絕,把事做絕,不要她心存空想,改日她開竅了,自己求去,他會給她一筆優渥的生活費,屆時兩人各走各的陽關道,再無幹係。

她還是點點頭,體諒而細聲道:“懂,我懂。感情可以慢慢培養,我娘曾經說過,丈夫是女人的天,丈夫也是女人的地,女人包容丈夫天經地義,唯有一事不得包容。”

“什麼?”解索衡眯眼仔細聽了。

“你愛上另一名女子。”

“愛?荒唐!你愛我,追著我,你得到什麼了?空殼婚姻!”他嗤之以鼻,眼神輕蔑,打從心眼裏鄙視愛情。

“那就對了,你不會愛上另一名女子,我沒有情敵,沒人與我共享一夫,我是天底下最最最幸福的女人了。”她笑得非常真誠開心。

解索衡正經嚴肅地與她談論她終生待遇,她還樂得手舞足蹈,什麼最幸福的女人,她是最傻的女人!

“相公,夜深了,快睡吧!”夏桔梗起身,將笨重的鳳冠取下擱在桌上,再將大紅喜袍脫下來,一邊掛上玉屏風,一邊說著:“要小心,別勾破了,你臨時要來迎娶,也不通知,我一時趕不出喜袍,隻好向隔壁賣菜的大嬸借喜袍,雖然樣式老舊,但大嬸一番心意,我非常感激。”

解索衡坐下來,倒酒,目光慵懶,戲謔問道:“你知道接下來新婚夫妻該做什麼嗎?”

“知道啊!”她的水眸坦誠天真,笑咪咪地說:“相公,你可別當我真是笨女人,夜已深,當然該就寢了。”

“如何就寢?”他眼底漫著笑,倒要看看她怎麼耍笨。

“你糊塗了嗎?就躺在床上嘛!我躺給你看,你絕對不會再叫我笨女人了。”

夏桔梗七手八腳地褪去衣物,隻留一件寬鬆的裏衣,對他粲笑,爬上床,直直地躺著,雙手垂立於身側,姿態僵硬。

解索衡挑眉,笑意漫在眼裏眉間,走近,燭光映上高大俊挺的身子,黑影籠罩在床上的人兒。

“就這樣?”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