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南宋後期的散文(1 / 3)

開禧北伐失敗,宋金“嘉定和約”簽訂,國勢愈弱;史彌遠弄權,殺主戰派韓侂胄後,又為秦檜複爵,朝政日非;北方蒙元政權的崛起,為南宋新添了心腹之患。麵對這種慘淡現實,不少文人學者的恢複信心和士氣都已喪失殆盡,即使有識之士,也隻不過呐喊幾聲,悲多於憤,再沒有兩宋之交那樣壯懷激烈了。嘉定二年(1209),為了籠絡人心,南宋統治者追封朱熹官爵,接著又對周敦頤、張載、程顥、程頤賜諡封爵,祭起了理學前輩的亡靈。到理宗即位後,理學末流真德秀,魏了翁等更是左右文柄,“言理而不言文”。在這種道學氣彌漫的氛圍下,散文的思想約束、情感束縛也更甚於前期,文藝性散文幾近絕跡。因此,南宋後期的散文,不僅遠非北宋可比,較之前期也大為遜色。相對而言,羅大經、嶽珂、周密等所作筆記散文倒有些生氣;而在宋亡之日,幾位烈士和一些遺民,或慷慨悲壯,或放浪江湖,寫下了有時代特色和個人風格的作品。文天祥、謝枋得、謝翱、林景熙、鄧牧等還在散文史上留下了傳世佳作。

第一節伊洛之學與散文的衰變

以孔孟為主,兼取佛道而形成的宋代道學,到南宋前期已達頂峰,有所謂“濂(周敦頤)、洛(程顥、程頤)、關(張載)、閩(朱熹)”四大學派。其中理學、心學之爭,到朱熹時已集其大成。嘉定(1208)以後,真德秀、魏了翁繼承伊洛之學,以“理”為最高哲學範疇,重拾“心是理,理是心”的陳說,實是道學家的末流。這種客觀唯心主義的思想體係,反映在散文創作上,則是“言理而不言文”,甚至以“作文害道”,扼殺人情私欲,使文章成為“正心誠意”之學的輿論工具,談不上文學性、文藝性和審美價值。散文的衰微,也就勢所必然了。

真德秀和魏了翁並稱於時,他們是南宋後期一代道學宗師,又是左右文柄,頗有文名的文章作者。他們的文章也代表了當時散文衰變的麵貌。

真德秀(1178~1235),字景元,後改希元,建寧浦城(今屬福建)人。史稱“四歲受書,過目成誦”,登慶元五年(1199)進士第,曾任太學正,起居舍人,秘閣修撰和地方官職。又因史彌遠專權,“屢進鯁言”而落職,理宗親政後,官至參知政事。其著述有《西山文集》、《文章正宗》等。

真德秀為南宋後期碩儒,一代宗師。史稱“立朝不滿十年,奏疏無慮數十萬言,皆切當世要務”,但從其奏疏中可知,為人尚屬鯁直敢言,而所言卻未免迂執。如嘉定元年(1208),韓侂胄已誅,真德秀入對,言曰:

權臣開邊,南北塗炭,今茲繼好,豈非天下之禍。然日者以行人之遣,金人欲多歲幣之數,而吾亦曰可增;金人欲得奸臣之首,而吾亦曰可與;往來之稱謂,犒軍之金帛,根括歸明流徙之民,皆承之唯謹,得無滋慢我乎?抑善謀國者,不觀情,觀吾政事。今號為“更化”,而無以使敵情之畏服,正恐彼資吾歲賂以原其力,乘吾備以長其謀,一旦挑爭端而吾無以應,此有識所為寒心。

這些話,將抗金恢複,稱之“開邊”,未免其迂,而對嘉定“更化”,一味妥協,表示“寒心”則直言不諱,不失讜論。但他又說:

胄自知不為清議所貸,至誠憂國之士則名以好異,於是忠良之士斥,而正論不聞;正心誠意之學則誣以好名,於是偽學之論興,而正道不行。今日改弦更張,正當褒崇名節,明示好尚。

其實,韓侂胄北伐之舉失之為自謀固位而草率從事,並不在於攘斥忠良之士,更不在於以道學為“偽學”。真德秀認為“褒崇名節”是當時要務,則實屬迂腐。在宋金對峙,民族危亡之時,不言富國強兵之道,而屢言“義理”之學,甚至說“三綱五常,扶持宇宙之棟幹,奠安生民之柱石。……我朝立國,先正名分”。要求“君臣上下皆當以祈天永命為心”(見《宋史》本傳)。這些“不切時務”之論,不僅談不上治政強國,也沒有打動人心的情感。《宋史》本傳說“四方人士誦其文,想見其風采”,確實令人費解。

真德秀的文章觀念則更為迂腐。他在《跋彭忠肅公文集》中評論漢唐之文,認為隻有董仲舒和韓愈能“發揮義理,有補世教”,而宋文之盛又超過漢唐,濂洛諸公之文,如《太極》、《西銘》,“非董、韓之可匹”。把理學家之文,講學之作,推崇為天下第一流文章,固然是他作為一己之見的表現,但他卻還要求天下之人都同於己,這就不僅偏激,而且迂腐。如,他編選《文章正宗》,“持論嚴刻”,選文章,“論理而不論文”,還欲強行天下,使天下之文都以此為“正宗”。這一點,當時就很不得人心,時人“以此忌之”。《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也評論說:“德秀雖號名儒,其說亦卓然成理,而四五百年以來,自講學家以外,未有尊而用之者。豈非不近人情之事,終不能強行天下歟!”但真德秀以一代名儒,“獨慨然以斯文自任,講習而服行之”,雖“不近人情”,卻對當時文人和散文創作造成了深遠的負麵影響。

魏了翁(1178~1237),字華父,邛州蒲江(今屬四川)人,與真德秀同年生,又同年進士。他雖不講“作文害道”,但講“義理之學”,上疏言事亦以“義理所安”為天,“非此心之外別有所謂天地神明也”。他說“進學不明,風俗浮淺”,應“丕闡正學,圖為久安長治之計”,每見理宗,均“請厚倫紀,以弭人言”(見《宋史》本傳)。

魏了翁為人亦率直,能“犯顏敢諫”、“言人所難”。如開禧元年(1205)指責韓侂胄北伐之舉是“未見可以勝人之實”,“舉天下而試於一擲”,令眾人“大驚”。史彌遠“專國事”,“了翁察其所為,力辭召命”;史彌遠死,理宗親政,複出為官“疏列萬言”指陳時弊,六個月內連上二十餘次奏疏,號稱“知兵體國”。不過,魏了翁雖官至“僉書樞密院事”,以“資政殿大學士、通奉大夫”致仕,但一生業績不在政事,而在於講學。開禧三年(1207)丁父憂,築室白鶴山,“開門授徒,士爭負笈從之”,人稱“鶴山先生”;知眉州“朔望詣學宮,親為講說”;嘉定十年(1217),知潼川府,蜀之名士,“造門受業”;紹定初被劾“欺世盜名”,“朋邪謗國”,降職居靖州,“湖、湘、江、浙之士,不遠千裏負書從學”,著《九經要義》百卷。今存《鶴山先生大全集》亦多講學之文。

魏了翁重道輕文,但他的文章觀念較之真德秀要通達一些。如《楊少逸不欺集序》說:“人之言曰:‘尚辭章者乏風骨,尚氣節者窘辭令。’某謂不然。辭雖末技,然根於性,命於氣,發於情,止於道,非無本者能之。”肯定“辭章”,認為文辭雖是“末技”,但又是“性、氣、情、道”之“本”,這與“作文害道”之論是不同的。他的《唐文為一王法論》讚揚韓愈“《原道》一書,汪洋大肆;《佛骨》一表,生意凜凜,正聲勁氣巍然”,認為能“立唐文章之王法”。不僅講究“生意”、“正氣”,而且認為文章有“法”,可見與真德秀“言理不言文”大有區別。魏了翁的文章也寫得“紆徐宕折,出乎自然”(《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卷162),有的甚或“倏然於流俗外”,但“南宋之衰,學派變為門戶”,魏了翁“獨以窮經學古,自為一家”,卻未能在散文創作上振衰除弊,他的作品也全在張皇道學。如他在嘉定十七年(1224)分析當時風俗之弊:“蓋人之心,公則一致,私則萬殊。……故論今日風俗之弊者,莫不議其尚同也,而臣則疑其未嚐有同也。進焉而柔良,退焉而剛方;麵焉而唯唯否否,背焉而戚戚嗟嗟。……蹤跡詭秘,朋友有不及知;情態橫生,父子有不相悉。”(《論士大夫風俗》)對這種衰世風俗,魏了翁的觀點不同流俗,分析也頗為剴切,但如何拯救風俗之弊,他卻不免其迂。在《論敷求碩儒開闡正學》中說:

臣自去歲嚐以士習之弊告於先帝,大抵謂今之士蹤跡詭秘,見利則趨,脫有緩急,不可倚仗。今不幸而言中。小則賣友以求免,大則賣國以偷生。雖其自麗典刑,然已有傷國體。不及今圖所以久安長治之道,而隨事隨救,雖嚴刑峻法,比而誅之,不能禁也。

正當史彌遠弄權,朝政日非,賄賂公行之時,理宗即位,隻是傀儡,“終夕不安”;魏了翁和真德秀等亦為權奸所忌。了翁“無所忌避”,上疏之言也慷慨激昂,但他不以“嚴刑峻法”為然,認為是“講學不明”,欲立其大本,則在“敷求碩儒,丕闡正學”。這種道學腐語,也並不比真德秀高明多少。

真德秀、魏了翁在南宋衰世,為政、講學,其人品、業績,都頗相似,他們為文,也代表衰世之風。在他們之後,文壇寢成風氣,散文的衰變更為嚴重。周密《癸辛雜識》續集卷下曾記述吳興老儒沈仲固的一席話,很能概見其大端:

其徒有假其名以欺世者,真可以噓枯吹生。凡治財賦者,則目為聚斂;開閫邊者,則目為粗材;讀書作文者,則目為玩物喪誌;留心政事者,則目為俗吏。其所讀者止《四書》、《近思錄》、《通書》、《太極圖》、《東西銘》、《語錄》之類。自詭其學為“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故為之說曰:“為生民立極,為天地立心,為萬世開太平,為前聖繼絕學。”其為太守,為監司,必須建立書院,立諸賢之祠;或刊注《四書》,衍輯《語錄》,然後號為賢者,則可以釣聲名,致膴仕。而士子場屋之文,必須引用以為文;則可以擢巍科,為名士。否則,立身如溫國,文章氣節如坡仙,亦非本色也。於是天下競趨之。稍有議及其黨,必擠之為“小人”,雖時君亦不得而辨之矣。其氣焰可畏如此。然夷考其所行,則言行了不相顧,卒皆不近人情之事,異時必將為國家莫大之禍,恐不在典午清談之下也。

周密記述這段話後,感慨“尊崇道學”、“以致萬事不理,喪身亡國”,“仲固之言,不幸而中”。我們從其中所說“讀書作文者則目為玩物喪誌”;“文章氣節如坡仙,亦非本色”;場屋之文“天下競趨之”,也可以得知,當時文章的“不近人情”,已是普遍現象,散文的衰落,道學統治實為禍首。

第二節周密等人的筆記散文

南宋之末,筆記散文又有振起之勢。嶽珂的《桯史》,羅大經的《鶴林玉露》,吳自牧的《夢梁錄》,俞文豹的《吹釗錄》,張端義的《貴耳集》,以及周密的《癸辛雜識》等等,就是這一時期比較重要的筆記著作。這些筆記作者,麵對國家危亡、內憂外患叢雜嚴峻的慘淡現實,頭腦比較清醒,既不滿於真德秀等道學家末流的迂腐、欺世之理,也反對束縛本性,“不近人情”的虛偽、空疏之文。他們直麵社會、人生,關心時政,或揭露黑暗,褒貶人物;或記述遺聞軼事,臧否善惡;或評論詩文、道學,是是非非,既有憤世疾俗的真情實感,也有較為流暢、生動的筆調。所寫作品雖然嚴格說也還不是散文創作,甚至介於“詩話、語錄、小說”之間,“大抵詳於議論而略於考證”(《四庫全書簡明目錄》),但比起“正心誠意”的道學說教和當時“天下競趨之”的“釣聲名,致膴仕”的場屋之文來,卻大異其趣,既具有思想、史料價值,也具有相當的文學審美價值。本節僅以周密、嶽珂、羅大經的筆記散文為例。

周密(1232~1298),字公謹,號草窗,先世濟南人,南渡後遷居湖州(今屬浙江)的弁山,又號弁陽老人、四水潛夫。他在宋理宗淳祐間做過義烏縣令,後來流寓杭州。他是著名詞人,其筆記雜著《武林舊事》、《齊東野語》、《癸辛雜識》中,懷念故國之情,時露筆端;“謔醉談笑”、“抵掌劇談”,行文流暢,在當時亦是“去取不謬、好惡不私”(《癸辛雜識》自序)的史料和能“獻一時之笑,或起千古之悲”的散文。

周密對“宋末講學之弊”深為不滿。《癸辛雜識》續集卷下有一篇《道學》“尤言言炯戒,有關於世道人心”,對道學家“假其名以欺世”的“卒皆不近人情之事”的指斥是很有代表性的。他說,少年時聽沈仲固論道學家言行,“必將為國家莫大之禍”,他曾“嘻其甚矣”,認為言之太過。但到了“淳祐間”,卻感歎確如沈氏所言。他說:“至淳祐間,每見所謂達宮朝士者,心憒憒冬烘,弊衣菲食,高巾破履,人望之知為道學君子也。清班要路,莫不如此。然密而察之,則殊有大不然者。然後知仲固之言不為過。蓋師憲當國,獨握大柄,惟恐有分其勢者,故專用此一等人,列之要路,名為尊崇道學,其實幸其不才憒憒,不致掣其肘耳。以致萬事不理,喪身亡國。”他的另一篇《蹇材望》描述一名欺世盜名的兩麵派人物,更為生動形象:

蹇材望,蜀人,為湖州悴。北兵之將至也,蹇材望毅然自誓必死。乃作大錫牌,鐫其上曰“大宋忠臣蹇材望”。且以銀二笏鑿竅,並書其上曰:“有人獲吾屍者,望為埋葬,仍見祀,題雲‘大宋忠臣蹇材望’。此銀所以為埋葬之費也。”日係牌與銀於腰間,隻伺北軍臨城,則自投水中;且遍祝鄉人及常所往來者。人皆憐之。

丙子(1276)正月旦日,北軍入城。蹇已莫知所之,人皆謂之溺死。既而北裝乘騎而歸,則知先一日出城迎拜矣。遂得本州同知。鄉曲人皆能言之。

這種人,口說為國死節,而元兵入城,先已屈膝求榮,實為叛賊。作者隻記述人物言行,不加評論,而譏刺辛辣,是一篇很生動的散文精品。

周密《武林舊事》中的《觀潮》更是一篇精彩的文章:

浙江之潮,天下之偉觀也。自既望以至十八日為最盛。方其遠出海門,僅如銀線;既而漸近,則玉城雪嶺,際天而來,大聲如雷霆,震撼激射,吞天沃日,勢極雄豪。楊誠齋詩雲“海湧銀為郭,江橫玉係腰”者是也。

每歲京尹出浙江亭教閱水軍,艨艟數百,分列兩岸,既而盡奔騰分合五陣之勢,並有乘騎弄旗標槍舞刀於水麵者,如履平地。倏爾黃煙四起,人物略不相睹,水爆轟震,聲如崩山;煙消波靜,則一軻無跡,僅有“敵船”為火所焚,隨波而逝。

吳兒善泅者數百,皆披發文身,手持十幅大彩旗,爭先鼓勇,溯迎而上,出沒於鯨波萬仞中,騰身百變,而旗尾略不沾濕,以此誇能。而豪民貴宦,爭賞銀彩。

江幹上下十餘裏間,珠翠羅綺溢目,車馬塞途。飲食百物,皆倍穹常時,而就賃看幕,雖席地不容閑也。禁中例觀潮於“天開圖畫”。高台下瞰,如在指掌。都民遙瞻黃雉扇於九霄之上,真若簫台蓬島也。

浙江潮的雄奇豪壯,潮來前水軍的檢閱,潮來時弄潮演習的分合變化,吳兒的精彩競賽,都市民眾的觀潮情景,一一攝於筆底,就像一幅幅圖畫,呈現出神仙般的都市生活場麵,美不勝收。作者於宋亡之後寫《武林舊事》,意在追懷往昔,感慨係之,往往有“惻惻興亡之隱”(《四庫全書總目提要》)。這篇文章雖寫偏安一隅的浙江觀潮之盛,實亦有“時移物換”的興亡之感。文章記錄昔日風俗之盛,自有其史料價值,而如果從散文角度審視,又確是一篇極具文學美質的佳作,其藝術品位,亦具“坡仙”山水散文本色。

嶽珂(1183~1260),字肅之,號亦齋,又號倦翁,是嶽飛之孫,嶽霖之次子。他長於經學,工於詞章,著述甚富。其《桯史》十五卷,記兩宋朝野見聞,可補史傳之缺。毛晉說“唐迨宋元,稗官野史,盈箱溢篋,最著若《朝野僉載》、《桯史》、《輟耕錄》者,不過數種。”(《津逮秘書》本毛晉跋)他還認為《桯史》不僅可補正史之缺,亦如歐陽修之文,“都率筆書之”,即有“一種深情妙手可以意逆而不忍明言者,意或有在矣”。嶽珂自己在序言中也說其書為“良史”,但又“戲笑近謔,辭章近雅,辯論近縱,諷議近約”。可見,作者在寫作手法、遣詞造句、布局謀篇等方麵還是很講究的。如《秦檜死報》雲:

秦檜擅權久,大誅殺以脅善類。末年,因趙忠簡之子汾以起獄,謀盡覆張忠獻、胡文定諸族。棘寺奏牘上矣。檜時已病,坐格天閣下,吏以牘進,欲落筆,手顫而汗。亟命易之。至再,竟不能字。其妻王氏在屏後搖手曰:“勿勞太師。”檜猶自力,竟仆於幾,遂伏枕數日而卒。獄事大解,諸公僅得全。

這一段寫秦檜之死,敘及陰謀誅殺無辜,以致“手顫而汗”、“竟仆於幾”,“諸公”得全其族。雖文字簡括,卻也生動。其妻王氏“屏後搖手”,更為形象。文章至此,再寫趙汾在獄中“竟不知加以何罪”,待秦檜死耗傳出,“獄吏皆來賀”;張忠獻因趙汾係獄,正晝夜不安,忽有一男子“喘臥簷下,殆不能言”,灌以湯餌方蘇醒,原來是其故吏,聞秦檜已死,急欲報告,星夜奔馳,故累得倒地說不出話來;聽說此消息後,張忠獻等“歡聲如雷”。又說,王盧溪流放夜郎,因檜死而得以自便,高興得寫詩題壁誌喜。其中有“二十年興縉紳禍,一終朝失相公威……當日弄權誰敢指,如今憶得姓依稀”。這些文字雖然較詳贍,但又詳略得當。如最後寫謝任伯之子之事,則僅以“《揮塵錄》詳記之,與夜郎守略同”而不備述。此外,《開禧北伐》、《優伶詼語》、《朝士留刺》,記史事、諷秦檜,都寓莊於諧,頗含深意。《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說《桯史》“大旨主於寓褒刺,明事非,借物論以明時事,非他書所載徒資嘲戲者比”。這一評論是公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