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光殿。
一女子抱琵琶端坐一旁,玉指微動,輕抹慢攏,圓潤飽滿的琴音潺潺流出,似月光暈開一地。她身側站立一裝束嬌嬈的女子,朱唇輕啟,唱道:“春欲盡,日遲遲,牡丹時。羅幌卷,翠簾垂。影箋書,紅粉淚,兩心知。”
有風貫入,揚起金色的萬壽長春垂地錦紗,重疊的光影中但見殿中央兩女子,一個著櫻粉,另一個著月白,同款的曳地雲袖留仙鳳尾裙卻有了截然不同的美感。
水袖飛空一擲,於半空中交繞糾結,步伐一進一退,似雙龍遊雲翩若驚鴻,又像霓虹互映風光旖旎。櫻粉與月白交錯,若雲織錦繡晚霞鋪天。翹袖折腰,豔光四射,衣袖帶過處依稀有千步沉鬱的香氣,生生掃開了一室華彩。
步搖作響,晃動出豔陽皓月般的細碎光輝,灼灼映在心底,更增了幾分媚態。
“人不在,燕空歸,負佳期。香燼落,枕函欹。月分明,花淡薄,惹相思。”餘音娓娓,有哀婉欲訴的柔情,令聽者良多感慨。
赤金六龍座上的翀皝帝率先拊掌笑道:“好妙的聲音,好美的舞姿。賞。”
西鍾使者示意,四女子已並肩立在禦座前,從左到右依次行禮,先是那彈琵琶的女子:“臣女林芙見過帝上、帝後。”
著大紅緋羅絲紐錯金刺鳳喜牡丹正裝的帝後氣勢華端,她並不十分美豔,隻是麵目良和娟秀,溫然道:“林姑娘琵琶彈得極好,令本宮想起‘曲罷曾教善才服’一句,將那把螺鈿紫檀五弦琵琶賞給林姑娘罷。”
待到五弦琵琶取來,林芙淡掃了一眼,道:“恕臣女隻能敬謝不敏了。”
帝後尚未問緣故,帝上已饒有興趣地問道:“哦,這是何故?”
林芙不卑不亢道:“這把琵琶背麵花心,葉心飾以彩色和金描繪,並以琥珀,水晶等名貴之物覆蓋,妍麗工巧之至。但之於樂師而言,好的樂器應像知己老友,愈契合愈上乘。此器雖好,卻非臣女的老友知己。”
帝上眸中有讚許的光,但亦要顧著帝後麵子:“既是帝後美意,你便收下罷。”
林芙低低應了一聲諾,麵容平沉。
那唱歌的女子出了列,聲如鸝鳥嚦啼:“臣女莊和影見過帝上帝後。”她知道自己聲音好聽,因著也很願意多說幾句:“願帝上、帝後長樂未央。”
帝後仍是笑,情緒看似未受剛才的影響:“莊姑娘聲音好甜。”又微微一側頭看了一眼帝上:“賞茶一盅,就當作為姑娘潤潤喉罷。”
帝上讚同地一點頭,莊和影笑意深深:“謝帝上、帝後賞賜。”
青瓷刻蓮瓣紋托盞由宮人呈了上來,莊和影淺啜了一口,頰浮甜笑:“閬苑仙品,青翠馨芳,果乃名不虛傳。”
帝上問道:“你喝過此茗?”
莊和影仍是無懈可擊帶了傲意的笑:“當年臣女曾得西鍾帝上賞賜,有幸試過這盞閬苑仙品。”
她身旁著櫻粉的女子臉上閃過一瞬的不屑,旋即恢複恭敬的神情:“臣女沈夢疏見過帝上、帝後。”
帝上向帝後笑道:“此女甚美。”又道:“裝飾略顯單薄,賞些飾物給這兩位跳舞的姑娘罷。”
言語間那著月白服飾的女子已上前謝禮:“臣女慕晚袂謝帝上、帝後賞賜。”
秋水眼,薄櫻唇,身型修姱,美豔之中不失清麗,氣質溫婉內斂。體欺浩雪之容光,臉奪芙蕖之濯豔,容貌並不遜於沈夢疏。見帝上長視於慕晚袂,帝後不由得感慨道,男人的愛美之心,從孩提赤子到茶壽雙慶都是一樣的,更何況正當盛年的帝上?
半晌,帝上收回視線,道:“人人都是麗姝,就且都封為貴人,暫居應春宮,至於封號和居所,由帝後再做定奪。”
帝後和藹道:“從今往後各位妹妹就都是帝上的人了,要恪守本分為帝家開枝散葉,也要像一家人一樣和氣相處。”
眼前四人齊齊“諾”了一聲。
三日後,帝後的旨意通曉了六宮:封林氏為舒貴人,賜居素心榭;莊氏為春貴人,賜居移光院;沈氏為顏貴人,賜居環佩軒;慕氏為棠貴人,賜居澈裳苑。
這一天早,宮中眾妃嬪照例聚在帝後的正芳殿晨省昏定,帝後坐於殿中央,環視了一眼座下眾人,正聲道:“想來各位妹妹都已經知道了,這次西鍾國進獻了四位女子。西鍾一向與我國交好,所以帝上破例都封了這四位女子為貴人。”著重掃視了一眼婼昭容、桑昭容、薇昭容、菁昭儀和孌昭儀,“幾個位分在貴人之下的妹妹心裏不要覺得委屈,帝上是為延續兩國的關係,若是輕視了這四位妹妹便是輕視了西鍾,得罪西鍾於我國百弊無利。隻有前朝安定後宮才能平靜。況且這四位新妹妹才色藝俱佳,是擔得起貴人之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