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不太成型的諾言,一直存儲在記憶裏,並沒有隨著成長的年華輕飄飄的逝去。
我一直記得。
有個高傲、孤僻的琥珀色眼睛男孩,有一次在我胸前如孩子一樣哭泣。時至今日也不明白他到底為了什麼而哭泣,卻又奇妙地感覺,當時的那個自己,其實是了解他的。受過傷,是為了讓人能更清楚地記得傷口的痛楚,第一次的傷痕,並不一定全是罪過——就像防止天花的疫苗,總是割開皮肉痛一次,才能免疫。
保持真實的代價很大,但我想我還是願意這樣付出。畢竟,誰都有成長的陣痛,誰也都有這樣那樣的不快樂縈繞周圍,之所以我們能記得過去,就是因為我們曾勇敢地走過來。
吹著冷氣,我躲在桌子下接著手機,有個性急的家夥不停地拿書敲打著桌子,害我不得不分心在桌子底下招呼他一句:“請等一下嘛,不急不急。”
圖書管理員真不好當!可誰叫我愛死了這個輕鬆又舒適的工作環境?
[諾言啊~~你有沒有在聽人家說話?]
小波還在電話那頭講,喋喋不休,高中時怎麼沒發現她其實很羅嗦?
“在聽在聽!不過麻煩你趕快講重點吧!有個家夥不停催呢,我要掛了!”
[好嘛好嘛!我說了哦!人家我~~終於申請到海外青年團的名額了!我可以去埃及幫助難民了耶!]
[嚇?!]
這家夥的夢想真詭異!她以前是這種無私的人嗎?不、應該說是偉大吧?
……
掛了電話,我一邊歎息著一邊直起身子坐好。當年那五個翹課犯裏,有自我主張的人還真不少!像婕妤,就完全脫離了她父母的冀望,跑到小學去當光榮的人民教師!用她的話來說——有原野那種白癡,充分說明了良好的人格要從娃娃抓起。所以她獻身了,光榮地獻身了!
至於高興,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追到婕妤。
估計是滿困難的。婕妤對他那‘腐敗’的印象根深蒂固,恐怕是第N次出師不利吧?
至於我——
“喂~~~小姐!你這樣當圖書管理員,小心我投訴!”戲謔的口吻聽起來有些惡趣味,那熟悉的聲音讓我忍不住抬頭,原來是這家夥——
“嚇!居然穿西裝!?”不可否認,美人不論穿什麼都是美人!但這個一身正裝的家夥斜斜倚在櫃台起的模樣,實在有些可惡,尤其是他手裏拈著我桌子上正在閱覽的新書晃啊晃的!
“M的!熱死人了!”說著就開始拉扯領帶,然後抱怨:“再也不要去那死老頭的慶功酒會!”
“怎麼了?”我開始笑,看他的樣子就知道八成受到非人的虐待!
“全是一堆老頭子過來巴結,肉麻死了!”那雙眼睛的成色,沒有改變分毫。還是那麼透徹清涼,像一對琥珀。若要說唯一的改變,那可能就是,他即使叫他父親為‘死老頭’,但已經會乖乖地到原氏集團報到、上班。
“嗯……看樣子我這輩子想當資產家貴夫人的夢想破滅了。以你那潔癖的性格,最多能升到技術部主管吧?中產階級呢!”托著腮,我好整以暇地取笑道,誰叫他過去老欺負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