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兩心冷暖(1 / 2)

過了片刻,張起麟便進屋來,也不說話,隻對皇帝鞠身後,便站到身邊充起了木樁。兄弟幾人無言默坐,誰也不肯先開言。胤禩勉強抑製心神震動,手藏在袖中攥的死緊,餘光看到兩個弟弟臉色煞白不知所措,直到外頭響起屍身被拖行的聲音,終於胤禩身形一陷,緩緩跪下對皇帝道:“高明以下犯上不忠不敬,皆臣弟治家無方之過。此事令皇上慮心,臣弟失察之罪難免。然高明自幼服侍臣弟,多年主仆之禮眾所周知,主子既賞他全屍,臣弟這裏便謝過了。”

胤禛聽胤禩如此作答,又見胤禩餘光盡看著地上半昏迷的閆進,沉吟了半響,乃道:“八弟言過了,此乃小事,無須掛懷。隻八弟持家,以後尚需嚴謹方好。”說罷便對張起麟擺了擺手,總管太監便出去招了兩個人,鬆開了閆進手腳綁鎖,將他抬了出去。胤禩暗中思慮,今日事此刻方算開頭,隻怕胤禛早有後手。

果然皇帝呡一口茶,仿似無事般對胤禩道:“高明無知閹奴,行事豈可入朕眼中。隻八弟過九弟府中探病,步輿不隨親從不帶,卻易容無息而來,從偏門悄入。堂堂親王,出入皆有儀典規製,如此舉止隱秘,朕實有所不明。”

胤禩心下一震,暗道來了。乃小心回道:“皇上多慮了,隻前幾日皇上降旨訓斥九弟,九弟難以心安,以致五內鬱結風寒不起。臣弟暗想皇上逮登大寶龍騰天下,雖我兄弟相知甚深,但若有宵小奸狡之輩不體君恩,反誣我天家無情骨肉相殘,豈不是有負皇上一片丹心。因此臣弟私下前來勸慰九弟,隻為防無知小人猜刻,並無陰私之舉。”

皇帝聽胤禩答的天衣無縫,隻點頭道:“如此說來,八弟體貼朕心,掛記九弟,可是辛苦了。”

胤禩恭敬道:“臣弟不敢。”說罷手下使了個動作。

胤禟眼波流轉,見胤禩示意,也在一邊跪下道:”皇上降旨切責,乃是愛護周全之意,臣弟本應深懷恪敬。然臣弟懵懂無禮不膺聖訓,如今想來愧悔不已,此皆胤禟不臣之過,請皇上降罪。”

胤俄亦道:“臣弟同罪,請皇上降罰。”

皇帝見三人有唱有和互相周全,心裏冷笑不止,胤禛不看胤禟胤俄,隻低頭看向胤禩,胤禩卻裝做不知,伏地不起。胤禛心中百轉千回,胤禩外熱內冷,能忍能持,方才片刻猙獰,胤禛亦覺不安,乃道:“朕方才已講過,今日相會,你我隻敘兄弟之情,不論君臣之禮。”說著攙起胤禩:“朕賴皇考蔭佑,以孝治天下,以德彰鄴舉,但凡兄弟子臣間,更該慕悌和順,各抒中藎,以襄讚朕躬。於朕所不能者,輔之助之;於朕所錯誤者,規之諫之。朕便有過失,亦當諒之隱之。同心匡斃,讓朕一個是字---此方為正理。”

胤禟經方才變故,已如驚弓之鳥,又聽皇帝一番慷慨鋼軟兼濟,因此趕忙回道:“皇上此言,臣弟惶恐,誠悃事君,柔順事兄,此自當臣弟分內之事。”

皇帝道:“果然如此即好。”說罷便示意諸人各自落座,接著說道:“九弟這話,方是正論。朕倒是忽然想起有件要事,正合九弟來做。”

胤禟道:“請皇上明示。”

胤禛道:“十四弟幾年未在父皇跟前承歡,如今皇考殯天,十四弟千裏馳返,理該於皇考靈前盡孝。然西北軍事關係重大,一刻不得無人鎮防。十四弟乃皇考親封,方能領理三軍,朕亦需一才具優容睿達幹練之兄弟前往,午後朕於宮中已告知了八弟,如今看來,此人非九弟莫屬!隻不知九弟意下如何?”

胤禩聽胤禛此言,方恍然大悟,三人下午密議此事,恐怕胤禟府中早有皇帝布下的眼線去宮裏通風,胤禛突來,所以借口為淑惠選親,隻為先迷惑胤禟,再摔出高明,敲山震虎。

胤禟籌謀拿捏弘曆,暗害皇子,此乃誅九族之大罪,高明都被皇帝掌控,胤禟目下已方寸大亂,隻怕自己言行,俱以為皇帝察覺,斷然不敢不從。想到此處,胤禩暗恨自己心急,又覺今日胤禟為自己所累,又痛又悔,更把胤禛在心裏罵了一萬次。然此刻悔之已晚,胤禟看了胤禩一眼,頹然道:“能為皇兄分憂,臣弟萬死不辭。”

皇帝此刻方笑了起來,道:“九弟盡可寬心,西大同雖與京城遠隔千裏,九弟此去並無須幾年,朕已有籌謀,待西北事畢,九弟即回!兄弟即可團聚。”

胤禟心內苦痛萬分,口裏隻能道:“臣弟……領旨謝恩。”

胤禛乃泰然起身:“如此,九弟這幾日便想想何日動身,朕好早為九弟準備。五日後乾清門朝會,報朕即可。”說罷不等三人回應,乃對張起麟點頭示意,胤禩胤禵胤俄隻稍事遲疑,皇帝卻早已走出門去,三人趕忙起身,跟隨著皇帝出了府門,胤禛上到鑾輿,招手示意胤禩近前,道:“八弟,如何?”胤禩在鑾輿下跪送皇帝,隻覺得手腕生疼,乃對胤禛笑道:“臣弟恭送聖駕。”龍輦方起,往皇城悠然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