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救人.菖蒲(1 / 3)

宋懷晏從來沒有與蠻子打過照麵,或許是運氣使然,他在關外流浪的這些年裏,救治了無數流民,卻偏偏沒有遇上過蠻子。

他曾途徑被蠻子屠殺過後的營地,從那裏麵的死人堆中找出過幸存者來,從那些幸存者驚恐的眼睛裏,他似乎能知道匈奴多麼殘忍。

而今,他算是真正見到了這一幕。

本是一片祥和的營地因為這些闖入者變成了人間地獄,到處都是女人的慘叫聲和嬰兒的哭聲,帳子被燒著了,火苗迎風竄動,好似魔鬼,本鋪就著厚厚白雪的地上撒了許多鮮血,宋懷晏隻感覺眼睛被這些血燒得灼熱,他隻能看著自己曆經艱辛救過的人被匈奴輕輕一斬就斷送了性命。

他在著火的帳子間穿行著,無能為力。他不會武功,手無縛雞之力,在這個隻講究武力平天下的時代裏,他的宅心仁厚沒有絲毫作用。

“宋大夫,救命啊!救救我!”一個漢人少女見了宋懷晏,拚命喊著救命。

那個少女全身□□著,頭發散亂,她被壓在雪地中,白雪隨著她身上流下的血被染紅,一個匈奴則正騎在她身上,瘋狂宣泄著欲望。

那少女痛苦至極,她無助地望著呆立在一旁的宋懷晏,已經失去了指甲的手指拚命伸向他……

宋懷晏登時傻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做,他的四肢一時被定住了一般,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是真的。

“宋大夫……救命啊……”少女言語中盡是絕望。

多年後宋懷晏常常會回想起這一幕,他總是想,若他當初能勇敢一點,她就不會死了,那個無辜的少女,死於這個戰亂的年代,也因於他的懦弱。

宋懷晏目瞪口呆,直到匈奴泄欲完畢,隨手拿起刀來,毫不留情朝那少女的腦袋砍去!鮮血瞬間從她脖腔中飛濺出來,那少女連痛呼都來不及發出,腦袋就被整個砍下來,滾到了宋懷晏的腳邊。

那個年齡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女,幾個時辰前還那般鮮活,她笑容洋溢的朝自己打招呼,帶著少女特有的羞澀與嬌憨,而今,已經變成了一具無頭屍體。

那顆頭碰到了宋懷晏的腳尖後又往後滾了幾滾,爾後整張臉朝向了他——那驚恐的表情已然凝固在臉上,眼睛瞪得老大,它就這麼看著他,依然帶著生時的無助。

“啊啊啊啊——!!!”宋懷晏奔潰般的大叫起來,他瘋狂衝向匈奴,他手中沒有任何武器,但此刻他心中是恨極的。

那匈奴見這瘦削的男人不屑的笑了笑,站在原地沒動,連防禦都沒有,他靠近,伸出一拳要打向自己時,匈奴大兵抬手猛地就將他出拳的右手抓住,隨後朝自己一扯,宋懷晏的力量沒有他大,自然被他扯得往前踉蹌,這時那匈奴大兵已經快速抬起右手肘,狠狠的打擊在宋懷晏的下頜上!

軍人的力量是何其之大,一擊之下宋懷晏隻感覺下頜劇痛,“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血來,然後便是天旋地轉,神誌也模糊起來,那匈奴大兵抬腳朝他腹部一蹬,他整個人便飛的老遠。

“哼哼。”那匈奴走到宋懷晏身邊,他用腳踢了踢已經不能動彈的他,笑道,“沒想到這營地裏還有男人呢。漢人的男人長得就是漂亮,比娘們兒還水嫩呢……”說著他兩眼正正放出光來,“正好老子好久沒有玩男人了,幹脆今天一次玩個盡興!”說著便要去撕宋懷晏的衣服。

這時另一個聲音傳來,“我操,你小子又逮到什麼好貨色了?半天就杵在這裏不動了麼?”

那匈奴大兵停下手中的動作,向身後看去,見另一個匈奴手中拎著一個繈褓中的嬰兒,一手則提著一把已經沾滿了鮮血的馬斬正看著自己。

他拉著宋懷晏的衣領將他的臉提高了,“你看,老子這次可是搞到了上等貨色,好久都沒有看到這麼漂亮的漢人小子了,你要不要過來嚐嚐鮮啊?”

對方一見宋懷晏清秀的臉,又見他那清瘦的身量,馬上應承道,“好好好!”說著就要走過去,這時那嬰兒哭得更大聲了。

“媽的,哭哭哭……就知道哭,老子這就讓你這小雜種和你那老娘去地獄一塊哭去!”那匈奴大兵被嬰兒哭煩了,他拉下臉來,想著早晚要吃了他,幹脆現在殺了省事,於是他將那嬰兒高高的舉起,爾後狠狠朝地上摔去!

宋懷晏眼見那嬰兒沒有活路了,他厲喝,“住手!”

然而那想象中血濺一地的慘象沒有發生——一支箭在千鈞一發飛來,穿過重重帳子,準確的射中了那包裹住嬰兒的繈褓,接著“鐸”的一聲,箭頭釘在不遠處的木柱上,那嬰孩被掛在半空,竟是毫發無傷!

在眾人大驚之時,一支箭又是狠戾的射來,這次箭矢沒有留什麼情麵,朝那方才要摔死嬰兒的匈奴大兵射去,“噗”的一聲,箭頭從他左邊的太陽穴進入,又從右邊的太陽穴穿了出來。

那塊頭巨大的匈奴一句話都沒說,轟然倒地。

緊接著一陣馬鳴,一個戴著風帽的人影駕駛的駿馬,跨過那些燃著火焰的帳子和遍地死人,威風凜凜的出現在宋懷晏麵前。

馬上的人脫了風帽,露出一張俏生生的臉來,“哼,狗雜種。”她對那已經死透的匈奴啐了一口,爾後她又看向壓在宋懷晏身上的大塊頭。

她對宋懷晏那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戰鬥力十分失望,“宋大夫,老天保佑,你還沒失了清白!”

宋懷晏紅了臉,他一個大男人去要由一個小姑娘來救,的確讓他難堪。

剩下的那個匈奴大兵見自己的同伴被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秒殺,十分惱怒,他不再去管宋懷晏,提起刀來,嗚哩哇啦的對雪鶴一頓臭罵,接著要和她拚命。

哪知這時候雪鶴突然將弓箭丟在了地上,她舉起雙手來,用流利的匈奴話對他說道,“剛才見你擒拿功夫不錯,我身手也不錯,這樣吧,我們來比一比,若你贏了我,我就不管那小子,將他送你,你看如何?”

那匈奴獰笑道,“若是你贏了呢?”

“自然……是要了你的命!”

匈奴大兵笑得更是大聲了,他拍了拍自己結實的胸膛,“要殺我,你下輩子投胎做男人吧!”說著竟也丟了刀,徒手朝雪鶴衝了上去。

雪鶴暗自搖了搖頭,罵了聲蠢貨,亦是迎上去。

匈奴大兵先是出拳,向雪鶴的腦袋擊去。

男人,特別是經受過訓練的男人的力道定是比女人要大出許多,他這一拳又快又準,以雪鶴的力氣即使格擋了也擋不住,而令他失望的是,雪鶴並沒有硬生生的接下那招,她矮身,那拳頭從她腦袋上方劃過,爾後一個側身,伸腿飛快勾住匈奴大兵的膝蓋,朝前一勾——那匈奴重心不穩,摔倒在地。

那匈奴大兵正要爬起來,就見雪鶴手握一把鋒利的匕首跳到了自己身上!小姑娘下手快準狠,待他還沒反應過來時,匕首已經紮過來。

“啊——!!!”

無比慘烈的叫聲回蕩在營地上空,那匈奴頓時蜷縮在地上左右翻滾起來,看樣子十分痛苦。

雪鶴拔了匕首站起身來,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垂著眼簾望了他一眼,“唉……蠢透了。”

若那匈奴知道此番與自己對決的是塞上號稱流氓統領的胡為,他就不敢這麼輕率的與她徒手搏鬥了,因為誰都知道,胡為說話向來不算數。

雪鶴將宋懷晏從地上拉起來,一邊將匕首塞進靴子裏,一邊道,“你將那孩子解下來,咱們去找其他蠻子算賬!”

宋懷晏指著那重傷在地的匈奴問道,“那……那他怎麼辦?”

“我割斷了他的血脈,沒止血他早晚會死的……”說著雪鶴用鼻子“哼”了一聲,“就算他命大活下來了,也做不了惡了,你就放心吧!”

宋懷晏看著雪鶴握著環首刀走遠了,他沒辦法,從箭下解下那嬰孩,他多看了一眼那已經痛的昏死過去的匈奴,自言自語,“下手真是準啊……像做過這行當一樣。”

哪知他這句話竟被前頭的雪鶴聽到了,她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承你吉言,老子以前騸過羊!”

雪鶴此刻心中是有苦說不出。

她摸了摸左臂,一陣鑽心的疼痛傳來,叫她倒吸一口涼氣。果然自己是逞強了,那兩箭對她來說太勉強了。她從兜裏抽出一根早就準備好的布條,綁在了傷口處,勒緊了。

宋懷晏抱著孩子跟上來,他看到雪鶴的傷,問,“你手臂不要緊麼?”

雪鶴白了他一眼,“要緊了你要怎麼辦?想在這時候坐下來慢慢給我包紮嗎?你少囉嗦了,我問你,蠻子一共來了幾人?”

宋懷晏搖頭,“不清楚,大概有五六人的樣子。他們來得太快,整個營地的人都沒有做準備……”

“噓!”雪鶴突然一把捂住他的嘴,然後兩人停了來。雪鶴用眼色叫宋懷晏找個安全的角落藏起來,隨後握緊了刀,他們此刻正藏在一個大帳子後頭,帳子的另一頭,正傳來匈奴的聲音。

雪鶴悄悄將腦袋伸出去,見帳子那邊是一塊小空地,那些蠻子的手腳挺快,一會子的功夫將該搶的東西都搶齊了,東西滿滿的堆在空地上。營地裏全是女人小孩,因此匈奴尚且留下了許多女人,用繩子捆在一起,看樣子是要運回他們自己的地盤去。

蠻子不多,還剩四個。雪鶴在心中歎息,若此時她那架能連發的勁弩還在手上的話,解決這些蠻子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可現在那省時省力的勁弩沒有,她自己連弓都拉不開,單憑自己手中這把環首刀要和四個蠻子拚命……雪鶴算了算概率,覺得自己很可能會死,並且是非常快速的被這些傻大個操刀砍死。

但人卻不能不救。

雪鶴撇了一眼躲在角落的宋懷晏,招手。

宋懷晏會意過去,問,“怎麼了?”

“你想不想救那些姑娘?”

“當然!”

“那你得幫我個忙。”

“說!”

雪鶴思考道,“這可能會有點危險,你這小胳膊小腿不知道撐不撐的住……”

“你倒是快說啊!”

“我要你做誘餌。”

“誘餌?”

“對,你看到那四個蠻子了麼?你將他們引過來,我在暗中將他們各個擊破。”說著她用袖子擦了擦不怎麼鋒利的環首刀,“你自己要機靈點,知道嗎?”

宋懷晏一臉凝重。雪鶴看到,他的手在抖。

雪鶴心中歎了一口氣,畢竟是沒上過戰場的人,不害怕就怪了,他如今肯這樣做,皆是因為他太過善良。雪鶴掏出匕首,丟給宋懷晏,“拿著,好防身用。我知道你心中是害怕的,但你要相信我,我會努力做到,不讓你死。”隨後她拍了拍了宋懷晏的腦袋,好似安慰他一般,又將那嬰兒藏在避風處。

宋懷晏躲在帳子後,他看著那四個大條的蠻子,咽了口口水。

“還愣著幹什麼,上啊!”雪鶴見時間不等人,她伸腳朝宋懷晏的屁股上一踹,隻聽“哎喲”一聲,宋懷晏朝前一趴,整個人暴露在匈奴以及一幹姑娘的睽睽視線中!

四個匈奴大兵方才還在嘀咕怎麼有兩人遲遲不歸隊,這廂就有一個不明身份的男人衝出來,手中還握著匕首,雙方都愣了一下。

宋懷晏見自己已沒了回頭路,他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對那四個匈奴大兵說道,“你們這幾個蠻子給我聽好了,趕緊給我放了這些姑娘,你們已經有兩人在剛才被我殺了!你們要是不聽話,別怪我不客氣!”他說得中氣十足,但他不停抖動著的手卻暴露了他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