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青的被捕,又明白無誤地知道他的罪名,他的結果顯然也便完全可以推測得出的。而這一切又顯然給趙曉青年輕的妻子鄭玉鳳以致命的打擊。然而,卻並沒有將她一下子擊倒,她顯然意識到此刻她自己在這個家庭中的角色有了最重要的變化。她當然也多次想到自己的婆婆白景麗,而恰恰每想到她,她的思維便會凝滯了起來。她似乎憐憫她,同時又怨恨她。要不是她那樣固執地作著一件本不該去做的事,或許不至於發生後來的一切,也便不會招致丈夫趙曉青的今天。好在她在新房處另過,看不到她也好。
這天,她起得很早,她甚至抓起牆角的竹掃把,將多日沒掃的院子打掃幹淨。再鑽到廚房裏做好了早飯,喊公公和小女兒吃了後,麻利地刷好鍋、碗,便去盛飼料喂豬。這時,小女兒“啪嗒啪嗒”往外跑,她要跑出去玩。鄭玉鳳看了一眼孩子的背影,突然看到小女兒的衣服髒了,“回來!回來!”她招呼女兒,三兩下剝下她的外衣。然後,回到屋裏,翻出一件紅色的新外衣,為她穿上。鄭玉鳳的心底裏是有微妙變化的。如果放到過去,孩子穿得髒一些,或許忙了,就不管她了。而時下不行,不能讓人看笑話,不能讓外人說:“看,殺人犯的孩子穿的多髒!”
小女兒穿好,正要跑出去玩的樣子,趙長增便走到小孫女的身邊。他一手拍著孩子的背,將身子彎成了一張弓的模樣,歪著腦袋,滿臉的慈祥,瞅著小孫女的圓臉,聲音顫顫的,問:“好孩子,到哪兒玩?”小孫女喃喃著,似乎目標並不明確。而爺爺趙長增立馬蹲下來,一把將小孫女摟到懷裏,那張已滿是褶皺的老臉,便貼到了小孫女的嫩臉蛋上,說:“來,爺爺教你寫字!”小孫女側過臉來,看著爺爺,那樣子像說:“你是教我寫字?”爺爺在未教之前,卻講起了大道理:“不學習不行呀!不學習,沒有真本身,將來便沒有立足之地呢!”趙長增這樣喃喃著,他顯然並沒有去考慮自己尚六歲的小孫女是否可是聽得懂,這些隻是他此刻心底的話的自然流露。兒子的出事,對他來說,無疑是個重大打擊。他由此也想得最多。他要讓孫女好好學習,多長本事,便是他苦苦思索的結果。
趙長增的手裏已經握著一根柴棍,便在地上劃了個“1”字,劃的同時,嘴裏教著小孫女,念:“1——”,小孫女顯然認識這個字,真的跟著念:“1——”趙長增再劃了個“2”,再教小孫女:“2——”小孫女便一連串地說出了口:“1、2、3、4、5……”爺爺趙長增便顯得異常高興起來,他將自己多皺的臉更緊地貼著孩子的嫩臉蛋,要換一個學習內容了。他在地上歪歪斜斜地劃上“A”,然後,教小孫女念:“A——”這個英文字母是趙長增剛剛自放學回家途中做作業的小學生那兒學到的,他很高興能拿來教小孫女。小孫女真的沒學過,便認真地念:“A——”趙長增寫上“B”,再教小孫女念:“B——”怕是任何人都不會想到,偏在此時,出了問題。也就在這個字音自他的嘴裏發出的時候,他的腦子裏竟拐了個彎兒,這個字母的發音竟使他奇怪地產生了另一個同音漢字的聯想。最為奇怪的是他竟由此突然扯到了自己的老伴兒白景麗的身上。他早就聽到外人竊竊著的關於老伴兒白景麗與那個王順昌什麼什麼的傳言。他覺得自己此刻的腦子亂了,他無法再繼續教下去,他手裏的小柴棍“啪嗒”掉到了地上,兩眼直勾勾的樣子,剛才頗為高漲的情緒再也不見了,臉上呈現出一副呆呆的麵孔,連摟抱著小孫女的兩隻胳膊都自然地垂落了下來。
小孫女沒有了“老師”的約束,終於跑了出來。誰也未曾料到,小孫女在跑到河堤上玩時,竟看到了那個希圖拆解炸彈的老者,又好奇地圍攏了來看,結果炸彈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