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黑衣女子的香氣(4)(2 / 3)

之所以在這裏會用如此冗長的敘述來講述霍爾達童年的遭遇,是因為唯有如此,大家才可以了解此事的重要性。當他還不知道自己是勞斯的兒子時,回想起這件遭遇,以及黑衣女子可能以為他是賊的時候,就已經很痛苦了;然而,自從他以為他的猜測完全正確,勞斯和他真有直接的血緣關係後——可惜這猜測再合理不過——他更加悲痛難過!他母親在知道那件事情的時候,一定會相信他遺傳了他父親的犯罪天性;或許更殘酷的是,她甚至會很高興他死了!

而當時,大家確實都以為他死了。人們沿著他逃走的蹤跡一直找到運河邊,並從河裏撈到他的扁帽。可是他到底是怎樣活下來的呢?那是一種很獨特的方式。他遊上岸後,就決定離開這個地方。這個男孩令所有人找遍全城,然而他卻以一種未曾有的方式,毫不驚慌地走出榆城。雖然沒讀過《失竊的信》(愛倫·坡於一八四五年撰寫的推理故事),可是他運用自己的天賦,就像以往一樣地理智思考。他聽過幾次壞小孩逃家的故事。他們為了追求冒險,白天躲在麥田或森林中,晚上則趕路逃跑,但是他們很快就被警察找到,或是自動回家,因為他們沒多久就用完所有的錢,又不敢在路上乞食,因為到處都有人監視。

而我們的小霍爾達,他和一般人一樣,晚上睡覺,大白天趕路,一點也不刻意躲藏。他的做法是:把衣服曬幹後,撕成碎布穿在身上,還好這時天氣轉暖,不怕挨凍。他毫不躲藏而在街上乞討,衣衫襤褸肮髒。他伸手乞討,告訴過往的人他若討不到錢回家,他的父母便會打他。人們都以為他是波希米亞人的小孩,因為在那附近常有他們的車。很快,到了野草莓盛產的季節。霍爾達采摘以後,放在小籃裏叫售。他告訴我,這段日子裏,若不是一直被黑衣女子會以為他是賊的念頭所折磨的話,那會是他一生中最愉快的回憶。他與生俱來的機智及勇氣幫助他度過了幾個月的流浪生活。但是他想上哪兒去呢?他想去馬賽。

霍爾達曾經在一本地理書中看過南部的風景圖片。他每次看到都讚歎不已,心想也許一輩子他都不會踏上這個美妙的地方。由於像波希米亞人一樣生活了幾個月,他結識了一群也要去馬賽的吉普賽人。他們要去克勞地區的聖瑪麗德拉梅城選舉領袖。霍爾達幫了他們一些忙,討得他們的歡心;而他們從不追究別人的身份,也不想多知道任何事。他們想,這小孩一定是受了虐待,從某個街頭賣藝團逃出來的。他們把霍爾達留在團中,就這樣抵達南方。到達阿爾樂城附近,他離開了吉普賽旅隊,終於來到馬賽。那兒就像天堂,四季如夏,還有海港!對於城裏的小混混而言,海港是他們取之不盡的源泉,而對霍爾達來說,那兒更是個寶藏。一日複一日,海港滿足了他所有的需求——而他的需求並不多。他曾經以“釣橙子”維生過。

在一個晴朗的早晨,他在碼頭上釣橙子時,認識了一位來自巴黎的記者——加斯通·勒魯。這段奇遇影響了霍爾達後來的命運。在此我登出這位《晨報》記者記述他們相識經過的報道,我想這不會是多餘的:

釣橙子的小男孩

太陽穿透了雲層,為嘉德聖母院染上一層金光閃爍的外衣。我走向碼頭,大塊石板仍泛著濕意,腳下石板上的水光映出我自己的模樣。水手、碼頭工及挑夫們非常忙碌地圍著從北方森林運來的木梁,一會兒啟動滑輪,一會兒拉扯纜繩。自海港吹來的鹹澀的海風,狡猾地鑽入聖尚塔及聖尼古拉堡壘,粗魯地撫觸老港的水波。小船們緊密挨攏著,船帆都纏卷在一起,有節奏地擺動著;一旁,在遠洋經曆過暴風雨,或是在不知名海上顛蕩過的沉重巨輪,疲倦地停在小船旁邊,動也不動,舊帆及高聳的船桅直入雲霄。我的視線越過這片由橫桁及桅樓組成的天空森林,落在高塔上。這座高塔證明著,福西亞城邦的子孫,在兩千五百年前即從愛奧尼亞經由水路來到這個富饒的海岸,放下了船錨。接著我的注意力又回到碼頭的石板,這時我看到一個釣橙子的小男孩。

他就站在碼頭上,彎著身,罩著一件破爛不堪而垂到腳邊的大西裝;他沒戴帽子,也沒穿鞋子,有一頭金發及黑眼珠。我想男孩差不多有九歲。他肩上背著一條連著帆布袋的繩子,左手叉腰,右手則拿著一根有他三倍長的杆子,杆頭上掛著一個木鉤。男孩動也不動,聚精會神。我問他在這兒做什麼,他說他在釣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