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過頭看看,那群狼跑得飛快,很快便消失在了薄霧中,一點影子也看不到了,不知道跑到了哪裏。我怕它們還會回頭,催著老絕戶快點走,或者我們索性直接跳下去,不然待那群狼反悔了,我們就又被困死在這裏了。
老絕戶卻點著了旱煙袋,狠狠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煙圈,說:“它們不會再回來了……”
聽他這麼說,我才放了心,問他:“那狽真是成了狼精,他娘的跟它比,我倒是覺得自己變成了狼,它倒成了獵人!”老絕戶哈哈大笑,說:“到底誰是狼,誰是人,還不好說呢!”我也感慨:“看來這狼還真不能小看,這家夥,我看它們簡直像修過《孫子兵法》一樣!不過我搞不明白,那狽為啥退兵了,它本來是取勝了嘛!”老絕戶沒有說話,又在鐵鏈子上坐了一會兒,火勢漸漸小了,鐵鏈子也恢複了冰冷,他在鐵鏈子上磕掉煙灰,把弓弩還給我,說一聲:“走起!”兩人迅速通過了下麵的火堆,終於到了石柱子上,順著石柱子滑了下來。
老絕戶大步流星朝著前麵的小山坡走去,我還有點心虛,貓著腰小心看著四周,確定了確實沒有埋伏的狼,才放心朝前走,走了幾步,看見前麵丟著一杆弩箭,才想起這就是那隻狽從尾巴上拔出來的箭。我這次帶的弩箭有限,每一支都可能救命,當然要過去撿回來。把弩箭拿在手裏,覺得有點不對勁,又想不出有什麼不對,但還是將它收進了裹在背包裏的箭筒裏。老絕戶已經到了山坡處,蹲在那裏,朝礦洞下望著。我有點擔心,這小山坡並不陡峭,別說是狼,就算是我,也能輕鬆爬上去,那狼群一路順著鐵鏈子跟我們過來,這時候見我們跳下來,還不立刻衝到小山坡上,把我們撕個粉碎?老絕戶看到了我的擔憂,說:“下來,下來,那群狼崽子不敢過來。”回頭看看,那群狼果然不敢過來,都在小山坡幾十米處圍成了一群,甚至像狗一樣蹲在了地上,眯著眼睛看著我們。我說:“嘿,邪門了!它們為啥不過來?”老絕戶說:“這裏應該是它們的禁地,興許老狼王埋在了這裏吧。反正人隻要一過來,狼群馬上就出來,除非走上麵的鐵鏈子。管他呢,隻要不跟過來就行!”
我猛然一愣,老絕戶來之前跟我說,他當時到了陰城門口,看到城裏到處都是白毛狼,所以沒敢進去,那他又如何知道從這鐵鏈子進到礦井中呢?但是這時候,我隻能跟著他走,所以故意裝傻,也跟著他趴在礦洞口往裏看,腦子裏還想著剛才的事情。
猛然間,我終於想起到底是什麼不對勁了,那箭分明將那隻狽的長尾巴射了個對穿,又是狽將其拔了出來,那箭上怎麼會幹幹淨淨,連一絲血跡也沒有?!難道說它的尾巴是假的,壓根就是個擺設,所以才會不疼?
越想越亂,再聯想起那狽的謀略,那直起後腿行走的樣子,它眼神中像人一樣的嘲諷神情,再想想它從尾巴上拔箭時的輕鬆,我心裏一陣恐慌,難道說那並不是一隻狽,而是一個披著狼皮的人?!在我小時候,成都曾經發生過一件震驚全國的人猴奇案。那個年月,街頭娛樂不多,除了公社裏偶爾放場《地雷戰》《地道戰》的電影外,就是等著走街串巷的耍猴人。說來也怪,猴子多出自四川峨眉山,但是耍猴人卻多出自河南新野。那耍猴人在街邊占了一個場子,手持一麵銅鑼,咚咚敲幾下,幾隻猴子就開始登場了。那銅鑼越敲越急,一群群猴子也隨著鼓點出場,翻跟頭,紮把式,耍大刀,打猴拳。
我小時候最愛看耍猴,也可憐著這些伶俐的猴子,兜裏幾個買芝麻餅的錢,大都丟給了它們。
有一年,一個耍猴人,帶著兩隻小猴子在街頭表演。小猴子特別聰明伶俐,不僅會翻跟頭、耍猴拳,甚至還會配合耍猴人演戲,抬花轎,非常火爆。
演著演著,那耍猴人去了廁所,小猴子突然啊啊大叫起來,叫聲短促、急躁,它跪在地上,眼淚直流,朝著觀眾使勁磕頭,並張大嘴給人看。
大家上去一看,才發現那猴子有問題,它嘴裏隻剩下半截舌頭。那舌頭竟然被人給剪短啦!
大家覺得不對,趕緊報了官,結果連夜一審,竟然發現,這小猴竟是一個被拐賣的孩子,被人剪斷了舌頭,身上縫上了猴皮!
那耍猴人後來招供,說那孩子是從涼山深處拐帶出來的,在他很小時,就在他身上塗上一種特製的藥水。這藥水由阿膠、驢血、雄黃混合熬成。再活剝一張猴皮,趁熱嚴嚴實實裹在孩子身上,嚴嚴實實縫上,這猴皮就會在人身上長實了,孩子也會停止生長,永遠那麼大。這狽的舉止很像人,會不會也是這樣的狽皮人?想想也不對,那猴皮人是被人販子給拐賣了,弄成了賺錢工具。這狽明顯是這群狼的首領,有誰敢拐騙它?難道說它是成精的狼,化成了人形?自己想想,也覺得太離譜,便搖搖腦袋,不再多想,繼續跟著老絕戶往前走。從鐵鏈子上下來,又朝前走了一會兒,前麵的小山坡上,矗立著一座幾層樓高的石雕,那是一座巨大的狼像,俯視著古城,仿佛君臨天下,怒視著大地,顯得氣度非凡。這巨狼雕琢得非常逼真,狼額頭上的皺紋,豎起的吊梢眼,以及身上一圈圈的紋路,都刻畫得清清楚楚。我吃驚地看著這尊巨大的狼石像,這狼像的細節很逼真,隻有一個地方不對。這隻巨狼的狼尾軟塌塌癱在地下,像是一條軟綿綿的灰蛇。這個不對。狼的尾巴是保持身體平衡的,硬邦邦的,像棍子一樣戳在地上,不像狗的尾巴可以打彎搖擺。按說這隻巨狼的比例、細節都雕刻得很逼真,不應該犯這樣的錯誤,估計是建城的城主刻意為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