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宋教仁中彈捐軀 應桂馨泄謀拘案(2 / 3)

一班送死的友人,相向慟哭。前滬軍都督陳其美,亦在座送終,帶哭帶語道:“這事真不甘心,這事真不甘心!”大家聞了此語,益覺悲從中來,泣不可抑。待至哭止,彼此坐待天明,共商殮殯事宜,且議定攝一遺影,留作紀念。未幾雞聲報曉,晨光熹微,當即飭人至照相館,邀兩夥到來,由黃興提議先裸屍骸上身,露著傷痕,拍一照片。至穿衣後,再拍一照,方才大殮。此時黨員畢集,有男有女,還有幾個日本朋友,也同來送殮。衣衾棺橔,統用舊式。越日,自醫院移棺,往殯湖南會館。來賓及商團軍隊,共到醫院門首,擁擠異常。時至午後,靈柩發引,一切儀仗,無非是花亭花圈等類,卻也不必細述。惟送喪執紼,及護喪導靈,人數約至二三千名,素車白馬,同遵範式之盟,湘水吳江,共灑靈均之淚。會值瀟瀟春雨,凜凜悲風,天亦同哀,人應齊哭,這也不在話下。

惟自凶耗傳布,遠近各來函電,共達滬上國民黨交通部,大致在注意緝凶,兼及慰唁。袁總統亦疊發兩電,第一電文雲:

上海宋鈍初先生鑒:閱路透電,驚聞執事為暴徒所傷,正深駭絕。頃接哿電,哿字是韻母,為簡文計,即以韻母某數,作日子算。方得其詳。民國建設,人才至難,執事學識冠時,為世推重,凡稍有知識者,無不加以愛護,豈意眾目昭彰之地,竟有凶人,敢行暗殺,人心險惡,法紀何存?惟祈天相吉人,調治平複,幸勿作衰敗之語,徒長悲觀。除電飭江蘇都督、民政長、上海交涉使、縣知事、滬寧鐵路總辦,重懸賞格,限期緝獲凶犯外,合先慰問。

越日致第二電,係由上海交涉使陳貽範,已電達宋耗,乃複致唁詞雲:

宋君竟爾溘逝,曷勝浩歎!目前緊要關鍵,惟有重懸賞格,迅緝真凶,徹底根究。宋君才識卓越,服務民國,功績尤多,知與不知,皆為悲痛。所有身後事宜,望即會同鍾文耀即滬寧鐵路總辦。妥為料理。其治喪費用,應即作正開銷,以彰崇報。連錄二電,亦具微意。

自是江蘇都督程德全,民政長應德閎,通電地方官一體協拿,限期緝獲。上海縣知事,及地方檢察廳,統懸賞緝捕。黃興、陳其美等,又函致公共租界總巡卜羅斯,英國人。托他密拿,如得破案,準給酬勞費一萬元。滬寧鐵路局亦出賞格五千元。滬上一班巡警,及所有中外包探,哪個不想發些小財?遂全體注意,晝夜偵緝。天下無難事,總教有心人,漸漸的探出蹤跡來了。先是宋教仁在病院時,滬寧鐵路醫院,忽得一奇怪郵信,自上海本部寄發,信外署名係鐵民自本支部發八字,信內純是譏嘲語。略雲:

鈍初先生足下:鄙人自湘而漢而滬,一路歡送某君,赴黃泉國大統領任。昨夜正欲與某君晤別,贈以衛生丸數粒,以作紀念,不意誤贈與君,實在對不起了。雖然,君從此亦得享千古之幸福了。因某君尚未赴新任,本會同人,昨夜曾以钜金運動選舉,選舉結果,則君最占優勝,每票全額五千元,故同人等請君先行代理黃泉國大統領,俟某君到任後,自當推舉你任總理。肅此恭祝榮禧,並頌千古!救國協會代表鐵民啟。

看這函中文字,已見得此案凶犯,不止一人,且仍匿跡租界中。函內誤贈二字,實係亂人耳目。所雲某君,亦並非有特別指定,意在恫嚇國民黨中要人,令勿再為政黨競爭。或謂國民黨首領就是孫、黃二人,是時孫文正往遊日本,隻黃興留滬,函中所雲某君,分明是暗指黃興,也未可知。此數語為補敘孫文行蹤,所以帶及。總之,此案為政治關係,無與私怨,當日的明眼人,已窺測得十分之五了。故作疑案。

二十三日晚間,上海租界中,正在熱鬧的時候,燈光熒熒,車聲轆轆,除行人旅客外,所有闊大少紅倌人等,正在此大出風頭,往來不絕,清和坊、迎春坊一帶尤覺得車馬盈途,眾聲聒耳。這一家是名娼接客,賣笑逞嬌,那一家是狎客登堂,騰歡喝彩。還有幾家是貴人早降,綺席已開,不是猜拳喝酒,就是彈唱侑賓,管弦雜遝,履舄紛紜。突來了紅頭巡捕數名,把迎春坊三四弄口,統行堵住。旋見總巡卜羅斯,與西探總目安姆斯脫郎,帶著巡士等步入弄中,到了李桂玉妓館門首,一齊站住。又有一個西裝人物,徑入妓館,朗聲呼問。當由龜奴接著,但聽得“夔丞兄”三字。龜奴道:“莫非來看應大老麼?”那人向他點頭,龜奴又道:“應老爺在樓上飲酒。”那人不待說畢,便大踏步上樓,連聲道:“應夔丞君!樓下有人,請你談話。”座上即有一人起立,年約四十餘歲,麵帶酒容,隱含殺氣,便答言:“何人看我?”那人道:“請君下樓,自知分曉。”於是聯步下樓,甫至門首,即由卜總巡啟口道:“你是應夔丞麼?去!去!去!”旁邊走過巡士,即將應夔丞牽扯出來,一同至總巡房去了。這一段文字,寫得異樣精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