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斌可以承認自己是在躲避張先生。但是他仍舊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躲避張先生的照顧,還是在躲避那道冷淡卻細致入微的目光。
很難得,下班回到家就看到張先生坐在客廳裏的身影。
——因為他通常都是在深夜才回家,然後簡單洗澡,馬上回房間睡覺的。
剛才沒注意,可能今天的太陽是拐了個彎彈回到東邊落下了吧。
或者其他什麼地方,總之肯定不是正常落下的。
要不要去給張先生端茶倒水?問一聲今日蒞臨有何指教?
在心裏暗笑自己多事。放好了背包,拿了睡衣鑽進浴室衝澡。
客廳裏的張先生一直沒說話,拿那雙深黑色的眸子跟著羅斌轉來轉去,最後固定在關上了的浴室門上。
溫和的水流衝在年輕的身體上,然後跌落在地。
客廳裏依舊一點聲音都沒有響起。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張先生怎麼了?
那雙眼睛在客廳昏暗的燈光下,折射著寶石樣的光。
他的嘴角緊緊抿著,似乎想說什麼,又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
羅斌的直覺沒有錯,張先生今天確實反常。
他不但破天荒地早回了家,甚至還做了一桌飯菜答對羅斌的胃口。
這對習慣了自己下廚且從沒見過某人下廚的羅斌來說,比擺在麵前的一桌子老鼠藥都要稀奇。
羅斌在男人對麵款款落座,端起飯碗仔細端詳裏邊的米飯——該不會有沙子什麼的吧?
好在米飯和菜都沒有問題,甚至好吃的有點過了頭。
一盤咖喱雞丁,一盤清炒什錦菜,一小盆水煮牛肉,一碗燉至濃白的鮮美魚湯。
張先生看了眼從羅斌微微翹起的發梢垂下來的水滴,羅斌以為他會說什麼,可是他沒有說,舉筷夾菜吃飯。
羅斌隻好也舉起筷子夾菜。
麵前的雞丁被掏空了半個盤子,倒不是不愛吃牛肉,是……那盤牛肉離張先生太近了好嗎!
難道要自己站起來伸手去夾嗎!
白吃的人吃的比做菜的人還哈皮也太過分了吧!
張先生幾乎從來不和人親近,他似乎缺失了對人微笑的那根神經。幾次自己想對他扯扯皮時,看到他那雙波瀾無驚的眼睛,脫口出來的就隻剩了“謝謝張先生”一句。
兩人的相處平和而寡淡,此時竟然想不出有什麼可以拿來說的片段。
隻當初第一次來自己家裏的時候,自己還沒從得知父母失蹤、生死不明的震撼中清醒過來,打開門的時候還有些瑟瑟發抖。
張先生開口,說你好,是羅斌先生嗎。
羅斌心想,這人該不會是來要父債子償的匪頭子吧?現在匪頭子都這麼帥了嗎……還瞬間估算了一下房子裏的擺設,哪些看起來還可以用來抵一點債的。
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頭說是的,我就是羅斌。
大不了死了一條命麼,父親抓罪犯的時候擔的危險那件不是要命的。自己可不能太熊了,丟了父親的臉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