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也實在是太過得意忘形了!林平之想,要不是自己現下行動不便,又怎會頻頻叫他調戲了去?他右手輕垂,伸出兩指,摸了摸掛在腰間的那個香囊,那裏有他二人曾經結發之時的憑證。
“娘子?”令狐衝蹲著半天沒感覺到背上有重量,便回了頭又喚了一聲。
林平之聞言扯了嘴角哼了一聲,不給對方看清自己表情的機會,便俯身下去,將下巴擱在令狐衝的肩頭,柔聲問了一句,“你變了法子將我比作女子,是想要我叫你一聲相公不成?”
明明是柔情蜜意的語氣,卻硬生生叫令狐衝聽出了一絲寒意。哎喲,他的平弟也學會了笑裏藏刀了呢。
“你我成了親,我叫你聲夫人娘子,全是因為我歡喜你才這麼叫的。若是你想叫相公,我自然更是歡喜的。”
令狐衝說的正經,可拖著林平之大腿的手卻不正經。林平之在他背上輕笑一聲,假裝柔情的對著令狐衝的耳洞吹了口氣,待令狐衝麵上露出得意的樣子之後,突然語氣惡劣的回了句,“相公。”
咳咳!這小壞蛋!察覺到自己身體的異樣反應,令狐衝暗想,難怪這世上好男人多是懼內的。瞧他自己,明知林平之這是在有意激自己呢,卻隻能將一肚子的腹誹給忍著。
回到醫寓,令狐衝給林平之安了個小凳子在門口,讓他坐著,自己則張羅著二人的晚飯和祭月的事宜。等一切就緒,已是明月當空。
令狐衝在那邊點香,林平之仰頭對著那滿月默念,我隻求爹娘保佑我二人此生一世平安。
他兩個人過節,又有個傷患在,令狐衝一個人喝了些酒便就把東西給收拾了。林平之依舊胃口不好,喝了點粥,又被令狐衝喂了幾口月餅,便洗漱了去睡了。
躺在床上卻是睡不著的,也不知是因為昏睡多日的緣故,還是白日太興奮的緣故。林平之仰著麵,等令狐衝收拾妥當。他二人一同躺下,望著彼此,說著話,打發這漫漫長夜。
林平之問令狐衝劍法練的如何,最近是不是懈怠了。令狐衝經他這麼一問,突然想起來方證大師說林平之偶然所得那本秘籍可能是少林的易筋經一事,便把他在少林與方證所談如實相告。林平之聽他這麼講,也是驚異的很,心歎自己重活竟然能撞如此大運,也算是件幸事。開了話頭,便沒了盡頭。他二人很久沒有這般舒心的交談了,令狐衝說著說著便舊話重提,“若是我倆能一輩子這般,閑散自在的活著,逍遙於江湖,該有多好?”
看他一臉向往之色,林平之沉默了片刻才回應他道,“若你真想如此,也不是不可。”
令狐衝單手撐著腦袋,垂目看著一臉凝重的林平之笑著道,“等你身上毒解了,我們就一路往南,好山好水的玩著,好不好?”
“好。”林平之回望令狐衝,點了點頭,又思索了片刻開口道,“衝哥,有一事我一直想問你。”
“你總是這樣,有什麼話想問我,直說便是。”令狐衝食指輕刮了林平之的鼻尖一下,笑道,“我還能瞞著你不成。”
林平之可沒被他這般調戲給糊弄了過去,其實他心裏也是不得底的。自重生以來發生的許多事和前世已有很大不同,即便現下他心中所列的惡人名單上大多數已自食其果,可他依舊不能全然覺得安心。萬事沒了定數和十全的把握,又怎能輕易懈怠了去?更何況……“我重……我入華山派時,將我爹娘葬在了華山何處,你還記得麼?”一時疏忽,差點說成“重活”。林平之暗中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罵自己大意。之所以想起這事,也是因著今日是中秋團圓夜。他突然想著重生以來,自己似乎還沒有去爹娘墳前祭拜過……他重生以後,在華山學藝那些日子也沒想到這事。洛陽城他騙他外祖父王元霸說要回福州祭拜爹娘時,他也沒想到要問這事。隻因當時他滿腦子都是如何與嶽不群鬥智鬥勇以及如何獲取令狐衝信任這些事。現下回想起來,林平之覺得自己也太過不孝了,爹娘在天之靈,知道他竟然如此,如此薄情,肯定是要傷心的吧。
滅門一事,和雙親亡故,永遠是林平之心裏最深的那道傷疤。每每思及,不能多想,隻要多想一分,那心中創痛便會多加一寸。
令狐衝聽他問及林氏夫婦安葬一事,心裏想的是,你爹娘不是你親手安葬的嗎?這也能忘了?可這事兒又不是能取笑的,他素來不正經,卻肯定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更何況,問他的人是林平之,“就在總堂後山那片墳地裏。”他說完還停頓了一下,以為林平之要有什麼反應,或說什麼話。令狐衝隻眨巴了兩下眼睛,便一臉驚愕的看著林平之臉上的血色在瞬間褪了個幹淨,那如豆粒般大小的冷汗從額頭、發際不斷冒出,顯然是毒發之兆。他摸著林平之的額頭,那一手的冷汗叫他的心也涼了,原本溫情又悠然的絮叨,像是瞬間被潑了一盆冷水,沒了一絲暖意。令狐衝心裏酸楚,隻恨平一指不在,沒人給他泄憤。他問林平之哪裏不舒服,得到的回應隻是嗯嗯啊啊含糊的字眼,看林平之皺眉咬著下唇那隱忍倔強的模樣,令狐衝心疼的厲害,卻又無計可施。他找出平一指給林平之的那瓶解藥,喂了一顆給林平之服下,他二人其實心中都知道,就前幾次這毒發作的狀況而看,吃了解藥也沒有多大的止痛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