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世界異常寒冷,地處北方的錢朝更是洋洋撒撒地下起了大學,皇城內的那些嬌花終是被冰雪所覆蓋,枯萎,衰亡。
“憑妝,溪紗!你看,今年開始下雪了。”我披著不知多久前父皇賞賜下來的披風,眺望窗外,隻覺得眼中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愈發順眼。冷宮裏麵本來就燒不起炭爐子,現在風雪夾雜著地襲來,似乎並未增添幾分寒冷。
憑妝和溪紗走至我身邊,為我遞上裝滿熱水的小爐子,見得雪沒有幾分喜悅,反道:“莊娘娘以前最是愛看雪,可如今娘娘卻看不到了……”
聽到這番話,我心中便充斥著冷意,自顧自嘲道:“母妃早已不是莊妃娘娘,而是一個被貶入冷宮的庶人,而我也不再是公主,不過是宮中可有可無的一個女人罷了……母妃最愛看雪,因為雪本鬆軟,但被擠壓之後便會堅毅成冰,但它最後還不是落得孤化成水,消散天地之下場。”
“父皇真是好狠的心!當年世人都讚美他們恩愛如漆,可卻為了另一個女人而將母妃打入冷宮!我母妃幾曾何時覬覦過皇後的位子,而我一公主並不會影響她的嫡子成為太子,她又何必以不孕為代價來陷害母妃?”
那些可恥的往事重提,我心中的嫉恨愈演愈烈,沒一句不是涕落淚下的。想必當初母妃的心也是這樣一刀一刀被傷害下來的吧?
我隻盼望著有一天能夠從冷宮出去,不惜一切代價扳倒朱妃啊。
又是尋常的一日。
“這位娘娘,您的居所怎麼如此冷清?”門外忽然闖入一位不速之客,他身著青袍,一副書生模樣,可皇城內鮮有男人進出,他又是誰?
他毫不客氣地走了進來,想必是第一次來皇宮,走錯了路,但他看到我臉上還有著淚痕,便道:“小生看到佳人如此落淚,實在不好開口問路。”
我被他這一句話都逗到,也隻好破涕為笑了,讓溪紗備上薄茶,心中盤算著此為何人。此時正為二月,是文官禮部試士之時,各地考生定齊聚禮部,一分高下,有些貴族看到前途無量的考生,便會在此時讓自己的女兒與考生訂親,若考生考不上,仍能悔婚。而如今被召進皇宮來的必是太後的親屬,太後王氏一族說來也怪,隻有王順程一脈,想必這位風度翩翩之才子必是饒州那位赫赫有名的神童王順程。
我拭幹了臉上的淚痕,笑道:“公子可是要去太後宮殿興安宮?”
他天上並未顯示出過大的驚異,因為這是宮中人人都應有的聰慧和揣測,無需驚奇。他彬彬有禮一輯,道:“那敢問這位是傳聞中被打入冷宮的莊娘娘?”
竟是將我當做了母妃,也罷,宮內宮外除了我和憑妝、溪紗,無人知道母妃的死訊,母妃的屍體還是我匆匆吩咐了心腹才安置妥當,葬在了城外的一處山坡上。
一代風雲天嬌,竟落得如此下場,真是令人噓歎。
我收斂了稚色,方道:“可惜公子找錯人了,妾這冷宮地處偏僻,妾久居在此,想來是忘記了興安宮地處何方,不妨公子去問一下附近的宮殿內人,妾寒居陋舍,公子待著應是不習慣,那妾便不送了。”
宮闈重地,豈是一男子所能隨意闖入,他被人算計走到了後妃宮殿之中,無論去到何處都會引起混亂,父皇最少也會賞他一個藐視天威之罪,我如今送客,他無處可去,那麼橫豎都是死,他隻好委身求於我了。
“娘娘如今生活如此清苦,小生看著十分不忍,想將身上這墨玉扳指贈與娘娘,好各處打點,日子也好過些。”他也是個明白人,急忙把身上值錢的東西給了我。
我仔細琢磨了這扳指,看上去墨色如染,撫摸著溫潤光滑,想來不是尋常之物,便收下了,隨後又細眉一挑,道:“公子可曉得這朱妃姐姐今日過得可好?”
不知道母後和太後背後是否另有關係,那王順程聽了,臉上略有窘迫,些許才告訴我:“娘娘莫要掛懷。太後當初不救您是因為宸妃剛剛獲寵,若是幫了您,宸妃的寵愛會些許受到影響,太後權衡之下才不選擇救您,如今這朱妃如此猖狂,太後定是要找個好機會將您放出冷宮,還請娘娘等待時機,太後說您這次出去,定盡力幫助您,許您皇後寶座。”
“請替我轉告太後,妾謝謝太後的好意了!”我心中很覺諷刺,但還是喚了溪紗,讓她帶他去興安宮。
將榻旁一把傘遞給了他,我笑道:“外頭雪大,王公子可要仔細點,莫地上滑了腳。”
我目送他漸漸離去的背影,希望他能給予些許憐憫與我,私下助我扳倒朱妃,於是淒冷地笑起來,淡淡吟道:
“氓之蚩蚩,抱布貿絲。匪來貿絲,來即我謀。送子涉淇,至於頓丘……“
我嘲笑自己,真是比母妃更像是一個深宮怨婦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