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典開始前所有人都緊張準備,唯有女一號還沒事人一樣四處與人嬉笑。
你以為你真的隻要上台走個過場麼?戒文背熟了沒有啊!青辭還是昨晚臨時求西泠幫忙寫的吧,平時還懶得練字……
“喂,等會要是看到東萊一定要控製好情緒,今天大場合,給他留點麵子。”南柯滿臉是掩飾不住的擠兌神色。
“怎麼?”
“看到他你就知道了。”南柯情不自禁地揚起笑容,三分“不是吧”五分“老天有眼”兼帶兩分“你也有今天”。
何慕第一次參加這種大型齋醮,他自己還是沒有受過戒的,穿著一般袍褂站在一旁遠遠看熱鬧。隻看背影的話,不得不說折騰清楚的朱雀法衣令人驚豔,月帔星巾,霓裳霞袖,十絕靈幡,雲帶翩躚,金絲繡花鳳羽遍布,流光溢彩,火紅的一身,站在那裏確實如鳳凰一般耀眼。
當然,那張沒正經的臉轉過來時再看又是另一番風味。
儀式開始後南柯的神色也嚴肅起來,看起來確有一方長老的威儀氣度。而戴上火焰般躍動的朱雀冠時,何慕從遠處看她就是一隻赤紅的鳳凰,一如那天雲端上朱雀真身的縮小版,寶光簇身,鳳翎悠揚,冷冷的眼神百米開外也能感覺到。
真別說,這貨硬要拉上台還挺是個角兒,看那一板一眼人模狗樣的。
而後再不經意一瞥,目光落在已經極力退到幡後奈何身份決定站位的東萊,從來驕傲而從容不迫的臉上現在隻有一種顏色。
和他戴在頭上的青龍冠一樣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蒼天饒過誰!何慕當下感歎,雜家這輩子值了!於是遠方又射來一道殺人視線。
大典禮成後又要忙著把現場的法器收拾回庫房,一來一回已經是傍晚時分,收工後火速奔回張家慰勞饑腸轆轆的五髒廟。而飯後經不起太多活動,才閑話幾句,白天的勞累就爬上身來催著去睡覺。
如果這篇是小學生日記,那結尾一定是,雖然今天很辛苦,但我心裏比吃了蜜還甜!
不懂事的孩紙們還會自作聰明的在後麵加一句“晚上我又夢到了……”以示感情豐富虛實結合,第二天歡歡喜喜交給老師。
做夢的不是小學生,是張正介。
那扇密門後的秘密,他也不甚清楚的秘密,張家代代相傳卻又守口如瓶諱莫如深的秘密。他從未刨根究底,隻循舊例安排一切,從未多做關心。但幾個月前,密門上的封印在那一日清晨例行查看時不見了。有人打開了這道門,不必再打開看也知道,秘密被帶走了。過去的恩怨他寧願選擇放下,不欲追究,事發後該派人還是派人,並不再關心。說來諷刺,向來無所建樹的張正介,若為這史上排得上號的大簍子,倒值得被記上一筆。
人老了難免喪失鬥誌,在發妻溘然辭世的那一刻起,他已經坐在棺材邊,每日隻等別人來推他一把。
又或許已經察覺到此事危險而潛意識選擇不去涉水。
張正介自認不是個好天師,得過且過,眾生如常便好。從什麼時候開始,九天之上飄杳的群仙忘記了雲端下的苦難,行修仙之道的正一道們想盡辦法,飛天遁地,入黃泉窮碧落,最後也隻是徒勞,天庭自閉耳目,棄人世而去。人間妖魔亂世,白骨無覆,神已棄世,人隻能靠自救。在決定自救的那一刻起,道家就再不是一開始為求羽化登希夷境的道家。
莫生莫死,莫虛莫盈。
如今風光不再的道家,沒有成仙的噱頭集權斂財,凡事僅靠親力親為。道人們逐漸從山上下來,入世謀生。他們生來就注定比旁人過得更艱難,苦心修行為保一方安寧,而可生死不顧。修仙已經久如遠古的傳說,昆侖山的玉枝白水,烏門金池,都已是神話,與五嶽真形圖一起鎖入經櫃。即便再登此山,也不能改變山下的修羅世界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