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樹
【1】
鄂爾多斯絕不僅僅是以羊絨衫溫暖全世界而聞名,事實上當羊絨衫產業以謙卑的姿態蜷縮在經濟大舞台一角時,煤炭早已燒暈了這片蒼茫的土地。上網點擊你會找到有關它的n個n的相關內容,如果沒時間仔細閱讀整理的話,隻需記著一句即可:近十年來,中國經濟增長最快的是內蒙,而內蒙經濟增長最快的則是鄂爾多斯。
曾經漫天黃沙的高原小城,即使你站在最繁華的市中心都覺得是在某個郊區打轉,但今天就算你站在這個城市的邊緣都為自己擁有腳下不足1平米的土地而信心百倍,夢想成為百萬富翁。這裏有數不清在建的高樓大廈,更有咆哮著找不著停車位的寶馬、奔馳、路虎、悍馬、以至凱迪拉克、賓利和法拉利。像維尼熊一樣可愛的煤老板、房地產老板、腰纏萬貫不止的拆遷戶;皮膚黢黑,被亮晃晃的金鏈子、金手鐲拖累得走不動路的暴發戶、以及那些鴻運當頭躋身富翁行列的人們;再加上從天南地北湧來淘金的男男女女,人們水滴似地滲透進來……嗬!仿佛隻是一黑夜的功夫就把鄂爾多斯泡脹得麵目全非、狂躁不安。
如果你的想象力夠豐富,那麼這個每天都在向外延展的城市和它四通八達的交通網絡、不斷修建的繞城公路,就像一隻巨蛛和它的巨網,慵懶霸氣。但就是在這樣一個城市裏,剝開華麗的廣告牌,你會驚訝,怎麼會有那麼多人居住在棚戶區的老房子裏,就數量而言,他們才是這個城市真正的主人。
擁擠、嘈雜、肮髒的棚戶區居民注定會淪為這個城市最廉價的勞動力。他們都是窮人,窮人最大的貢獻不是淪為廉價勞動力,而是讓富人有了存在感,正像富人的存在讓窮人很正麵的認識了自己一樣。
鄂市的城南區做為一個占地麵積最大、人口最多、急待拆遷重建的老城區,這裏居住了這個城市最多的窮人。陣容龐大。從擁擠的城南區奔出來,吸一口新鮮空氣,沿著新修的通往康巴什的快速通道向東南方向十裏左右,在遠離鬧市之外的一處清雅高地,盤踞著一座超級大酒店。遠遠望去貌相平平,最高處不過三層,看上去好像就是由幾個凹凸不等的灰色巨石拚接而成的大碉堡,但其實內裏卻是個迷宮一樣極盡奢華的五星級園林式酒店。酒店內外占地超過20萬平米,進入其中,中西、古典、地域、民族以及現代等種種在這裏都有不錯的展現。也許是因為鄂爾多斯的崛起太過倉促,在自己的特色文化沒有形成概念的時候,想怎麼著就怎麼著吧。在通往酒店的便道口旁,矗立著一塊足有一房高的巨石影壁,影壁正麵上赫然鐫刻著“宇軒大酒店”幾個赤字,字態嶙峋頗有氣勢。其背後是關於該酒店的很工整的楷體簡介,有幾十行小字,但讀下來唯有一句值得記憶——唯美的後現代主義建築……哦,原來是這麼回事!
宇軒酒店遠離了擁擠喧囂的城區,集餐飲、休閑、娛樂於一體,是鄂市上層社會少有的頂級交際場。
在這裏當一些非富即貴的人胡亂消費一通,最後將一碗碗盛在極品青花細瓷小碗中的海參、魚翅、燕窩粥白白倒掉的時候,有些人卻在酒店的洗碗間偷偷地邊喝邊倒,邊百感交集——980塊錢一碗的燕窩粥!我的親娘,要是你還活著,我就是用衣兜也得給你兜點回去;魚翅啊魚翅,我一個月累死累活還不夠買你喝一頓飽!可誰稀罕買它糟蹋太平日子,在這裏洗碗女工把它們當水喝呢!也算平等了!什麼?平等?平等個球!你自個兒的五個手指頭都平不了、等不齊的……嘖嘖嘖!
到了撤餐的時候,80平米大的洗碗間場地中央,足有兩張雙人床大的工作台上堆滿了互相踐踏得慘不忍睹的美味佳肴。工作台的兩邊各自放了一隻1米多高的藍色方形滑輪大桶,裝一隻大肥豬還有餘的黑色塑料袋就套在桶內。洗碗的女工們手忙腳亂,不停地將剩餐一一到入桶中。那裏有你能想到和想不到的所有美食,夾裹在四處流溢的湯汁裏,最後混雜成令人作嘔的粘稠的噦物。此情此景非壯觀不能形容啊!但也有極少數沒被破相的食物,比如用錫紙包裹的烤羊排、牛排和雞,盛在煲湯沙鍋、沙壺裏的魚丸、魚塊等,以及瓶、袋所裝的酸奶和果汁。當然最好的要數從西餐廳撤下來的早餐,幹淨鬆軟的蛋糕、沒有剝皮的雞蛋、以及整壺整壺等著倒進下水池的牛奶、咖啡……每到此時,洗碗女工們眼睛一亮,用最快的速度將這些東西能藏的藏、能掖的掖,待下班走出洗碗間的時候,身線完全變態地走過年輕保安們的麵前。她們在他們輕鄙的目光中迅速通過長長的員工通道進入更衣室,然後長籲著將戰利品分裝進各自不起眼的包包裏,再然後心滿意足,堂而皇之帶出酒店。
洗碗工在酒店被稱作管事員,她們幾乎用每天從酒店偷出去的剩餐養活了全家人。
“看看你們的樣子,懷孕了?急等著要生嗎!還有——就算是老得不在乎臉了,挺著兩座山一樣的胸脯像話嗎?我說你們就少偷點兒剩餐回家吧,整天給老公孩子吃那些東西,不怕吃死啊!”白白胖胖如瓷偶似的管事部趙主任在更衣室訓斥完手下這群厚顏無恥的女人後,扭著快要撐破褲縫的屁股頭也不回走了出去。酒店雖然明文規定不許員工將剩餐帶出去,但一直屢禁不止,尤其是這群管事員,也不在乎那些剩餐上到底是噴灑了處長的口水還是市長的,更不在乎有流感病毒或是口蹄疫病毒,偷食起來完全一副不要命的樣子。也是,既然命都不要了,還要臉幹嘛?幹脆就有人連銀勺、銀碗、甚至一尺大的鑲金細瓷花盤也一並掖了。至此性質變得實在有點不一樣了。
就在趙主任離開更衣室沒走出20步遠,三個身著酒店標準白領製服的人和七個頭戴紅色貝雷帽、身穿灰綠色迷彩服、手執電警棒的酒店保安,簇擁著一個著一身灰色修身西裝的年輕男子迎麵走來。他絕不是什麼白領,相反,他的黑色絲質襯衣的衣領在燈光的映襯下發出了別樣高貴的光澤,這光澤剛好對應他腳上穿著的似乎是剛掀去包裝的黑亮可鑒的皮鞋。也許是因為他皮膚白淨的緣故,他的眉目和微卷的頭發看上去特別的濃黑,斜分的長長的劉海幾乎遮擋了他左邊的整個眉目以及耳廓,事實上,人們隻是看見了那右半邊清整如鉛畫的臉,但在心底卻留下了一個完整又端正的全形。他像極了畫報裏將槍口與鼻尖對成一條直線的冷麵殺手,聯想到那幅不知在哪兒見過的畫報,眼前這個出場不凡的男子好像是隻要一聲令下就會屍橫遍野,隻是如果用這種氣勢對付那群雖然臉皮夠厚,但怯懦如鼠的管事員實在有點誇張。
“韓,韓經理!”趙主任看見這個男子後立刻將驚怯的臉和圓滾滾的屁股僵在了半空中。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宇軒酒店餐飲部的韓經理——韓新。
“我們隻是突擊檢查一下您的管事員,趙主任。”三個白領中唯一的一個身材嬌小,戴著黑色細邊兒近視鏡、容貌清秀的年輕女子不屑地衝趙主任說。和酒店裏所有長發的女員工一樣,她的腦後亦挽了鬆鬆的一個發髻,不同的是她的頭發被染成了棕黃色。
“原來西餐廳的尚經理也負責監查管事部啊,真是幸苦您啦!”趙主任滿臉堆笑,心裏卻罵到:“死東西!憑著跟宇軒鳳凰女的同學關係,這會兒又纏著韓經理,以為自己是餐飲部的經理?呸!什麼東西!”
說話間,那個冷麵韓經理已帶著一行人闖進了女更衣室,趙主任也跟了進來。沒有敲門也沒有別的招呼,破門而入。說得好聽點像執行特勤任務的特工,說不好聽就是一群恐怖分子。幸好更衣室裏隻有五個形沒形、色沒色的管事員,她們驚立在那裏傻傻的不知所措,其中一個還未將開衫毛衣穿在身上,袒露著半個雪白的前胸,她見狀驚呼一聲,趕忙縮身繞過身邊的一排高高的更衣櫃,驚嚇得手足無措,緊捂著胸口耗子似的豎著耳朵藏了起來。
搜查依次開始,管事員們那些不起眼卻鼓鼓囊囊的包包被一一翻倒出來。
烤羊排、豬肘子、兩瓶牛奶。“這是誰的?”
“沃的(我的)。”操一口濃重烏盟口音的李萍怯生生伏了法。
炸雞塊、烤羊排、……(黏糊糊無法辨認)、一瓶牛奶。“這是誰的?”
“我——的”領班喬改蘭亦含淚伏法。
……隨著噔噔一聲響,兩把精致的小銀勺掉在地上,被當場通知開除的女工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韓經理!求求您別開除我,我沒有男人,孩子還在上學,就指著酒店的剩餐養活他!”
“剩餐?銀勺也是剩餐嗎?”問話的正是韓新韓經理,一口特別標準的普通話發音讓操著古晉語方言的鄂爾多斯人聽了之後不禁仰慕,更難免以這種仰慕的心情聯想到文化差異!可是正如看似很文化的人往往比很有文化的人更傲慢,這個很文化的韓新顯然不屑置身於如此冏境,他冷冷地嗤之以鼻,甩了甩那長及衣領的微卷的頭發,然後將一張冷俊的臉別過去不再理這個可憐的小偷。
烤羊排、炸雞塊、一個熟雞蛋、兩顆(粒)拇指般大小的巧克力丸、一瓶牛奶、一個饅頭。“誰的?誰的啊?”保安拎著被倒得空空的黑色雙肩小挎包大聲問。
“我……”一個極輕細的聲音從更衣櫃後傳出,片刻後一個女工——小女工,先是探出挽著發髻的頭,然後才穿著一件手工編織的紅毛衣挪出來。
“嘖嘖嘖!這都是些甚東西,連饅頭也偷啊!你窮瘋了還是餓瘋了?”被趙主任稱呼為尚經理的尚小娜搖頭咂舌,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這個小女工厲聲質問。
小女工抬起頭正如一個小毛賊那樣偷眼溜了一圈,在這群人麵前,尤其是那個渾身散發著貴族氣息的韓經理麵前,她徹底泄了氣。在鐵的證據麵前,小女工低下了罪惡的頭顱!此時尚小娜竟然莫名的笑了,那笑聲從她纖細的喉嚨裏擠出來,叫人聽得說不出的詭異。小女工偷偷嗔視了她一眼,不甘心地撅起了嘴。
混在一群美女中間,即使你有一張並不怎麼美的臉,都會被人們誤以為是美女。但不幸落在管事部,即使你年輕漂亮又怎樣?還不是一樣厚顏無恥到偷饅頭的地步嗎?就像眼前這個小女工,她不過21歲,論貌相一點也不遜於尚小娜,但穿著管事員那身四大不挨、八處不靠的灰色工衣,混在定了型的管事員們那齷齪的集體形象中,竟始終沒有誰覺得她和其他管事員有什麼不同。
小女工名叫安易,管事員,編號GSY052。
“韓經理,其餘的四個人怎麼辦?”三個白領中的另一個白領,餐飲部經理助理——周傑文,他謙恭的征求了韓新的意見。但見韓新眉宇微蹙,顯然不爽眼前的場麵,他不屑道:“這些本來都是要倒掉的剩餐,有人吃總比倒掉好,環保節能。”韓新說著順手撕下火柴棍兒那麼點兒雞肉絲放到自己的嘴裏機械地吃了下去,旨在證明自己的“言之有理”。這個出乎意料的動作令在場的人驚得麵麵相覷,這比眼睜睜看著他服毒自殺還離奇!據說他有潔癖!要知道塵埃和口水的世界已經讓潔癖者忍無可忍了。
“酒店員工的食譜裏好像沒有這麼好的東西,如果其他員工有不介意吃剩餐的,就吃唄,也算一份業餘的慈善事業。”韓新漫不經心地咽下那一點點雞肉絲後衝一旁的保安輕輕一擺手說道:“不想嚐嚐嗎?”說罷頭也不回徑自走出更衣室,聽到身後周傑文尷尬地問:“那麼您不追究這事了嗎?”
“我說過我要追究嗎?”他說。
“那——我們不是來查這事的嗎?”周傑文硬著頭皮又問。
“哦——”韓新想了想回過頭去若無其事地說:“隨便你們好了,但我不介意餐飲部給吃剩餐的人發獎狀。”
……什麼話這是!
作為韓經理的助理,周傑文已經習慣了被他隨意推進這種尷尬的境地,隻有無所事事的人才可能像他一樣漫不經心、處變不驚。說來韓新這人真是玄乎,海歸派,土不土洋不洋的,說白了就是個吊兒郎當中看不中用的家夥,他可以從不過問餐飲部的任何事,或是在原本應該很嚴肅的早會上說出莫名奇妙聽得人頭大的話,諸如:
打嗝和放屁是一回事,如果覺得放屁羞澀的話,請打嗝的時候也注意一點形象……
味蕾快麻痹了,就像從火星上看到的,一大群生物吞噬、分解另一群生物,把地球弄得肮髒不堪……
火星?地球?一回事兒……
哈!每天說一種話、做一種事,出現新的錯誤也算進步,恭喜進步……
不過韓新當經理從不遲到,往往是黑漆漆的就已經獨自坐在不開燈的辦公室裏像個幽魂,但是在工作時間內卻又常常不見他的蹤影。他傲慢到可以從不參加宇軒集團的老大——宇昭德的宴請,但不知為什麼他就是傳說中宇昭德未來的女婿兼宇軒集團的接班人。用乘龍快婿形容他的話,簡直就是拍馬屁!韓新——保不準就是上帝派來修理宇昭德的聖鬥士!
此刻周傑文無奈地看看身邊那個發起這次突擊行動的尚小娜,他嗤笑著晃了晃自己手裏唯一的戰果——兩把銀勺,然後衝那群盯著烤羊排一動不動的保安叫道:“全部給我吃掉!否則誰也不許走出更衣室!”
【2】
雪是在夜裏悄無聲息落下的,厚厚實實覆蓋了整個世界。風與雪相伴,隻是勁道稍弱了些,眼看不足以吹散籠罩在鄂市上空囤積的陰雲,之後幹脆住死了,於是從午後開始,空氣沉靜得連一點雪塵也揚不起來。
天氣預報:今天夜間到明天白天有暴風雪……
午後在宇軒酒店管事部上早班的三個女人在得知這一確切消息後便約好下班之後都留在酒店的員工倒班室過夜,好在明天早上不用冒著大風雪趕6:30的早班。誰也不知道明天的暴風雪會暴到什麼程度,萬一遲到怎麼辦?當然是照章罰款。一分鍾10塊,五分鍾20塊,十分鍾……目前還沒人知道,因為管事員一天的工資才50塊錢,所以她們經不起這種閃失,咬緊牙關從不遲到。其實一起上早班的共有五個人,但有一個因為前幾天偷銀勺被開除了,還有一個被工友排斥在團隊之外,她就是那個叫安易的女孩。
說到管事部到底是管什麼事的呢?首先是酒店裏屬於餐飲部的所有餐飲器具及炊具的清潔,接著是中廚房、西廚房、半成品間、中涼菜室、西涼菜室、烤肉間、麵點間、冷儲間、以及餐飲部經理辦公室的從地板至天花板的所有清潔工作。總之餐飲部最苦最累最邋遢的活兒都由管事部的管事員們來完成。稍微有辦法謀生的女人,哪怕是當三陪也比到這種地方工作強,除非你就是這些管事員中的一個,又老又醜、沒有文化沒有素質還沒有錢,又不肯向拮據的生活低頭……管事員的應征條件隻有一項:有力氣,能吃苦。
且說今天上早班的這四個人。最老的是五十歲的三拖,名字古怪,人卻和善。四十出頭的喬改蘭是她們的領班,嗓門高脾氣暴,是那種像男人一樣的女人。民工的妻子李萍稍年輕些,操著一口濃重的烏盟口音,有事沒事瞪著一雙驚詫的小眼睛。最後就是這位叫安易的女孩,來管事部快三個月了,自稱二十一歲,曾經是高中生,可依她的年齡和文化,怎麼說也不該到管事部來,更別說像她那樣的貌相就是坐在餐飲部經理的辦公室也不煞風景。還有更奇的是,她居然說自己死了雙親,為撫養四歲的弟弟,不得不放棄上大學……
“一派胡言!她一定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鬼眉溜眼的藏在管事部不敢見人!”這是喬改蘭的結論。得到大家一致認同的理由有:雖然說最初進管事部是因為酒店當時沒有空缺的崗位,但這麼長時間難道就一直沒有機會嗎?死賴在管事部圖個甚?這是其一。其二是,壓根就沒聽說鄂市有小小年紀死了爹娘淪為孤兒這麼慘的事,“就算爹娘死了,難道其他親人,什麼姑婆姨舅的全死了?”。其三,才四歲的弟弟?是弟弟還是私生子,這玩意兒不用腦袋想更明白……
雖然一切皆有可能,但若隻有唯一的話,人們隻能猜想:她和那個曾經來酒店找她的大個子男孩做出了這個所謂的弟弟——孽種,然後被父母趕出家門!為了求證這個猜想,與安易同在鄂市城南區一帶租房住的喬改蘭和李萍還去過她和那個弟弟租住的小屋,然而那個孩子好像就是她的弟弟。
“就算不是弟弟,跟大家說說又有什麼關係嘛!”李萍嗔怨道。
要知道管事部這些女人,手忙腳亂的從上班一直幹到下班,雙手泡得發白,雙腿累得打顫,就指望著從耳朵和嘴巴上享受一點口舌之樂好解解悶,哪個人不是幾天功夫就把自己的家事見底給大家倒幹淨了,本來就是東家長西家短嘛,如果東家和西家一個樣,她們用得著活得這麼辛苦嗎?切!可是這個安易偏偏守著一肚子的話不說,她這樣吊著大家的耳朵,分明就是搞獨立。於是在這四個人一組的管事員中,領班喬改蘭非但自己不喜歡安易,也不許其他人喜歡。一句話:“那女子狐媚,到頭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等著看吧!”話雖這樣說,但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每到下班時分,見安易和大家一樣小心地偷偷揣剩餐回家,心裏多少還是升騰起一陣複雜的同情來。
“當管事員還真有管事員的好,每天都有好吃的帶回家。”安易說。
“那當時來這兒也是圖這個嗎?你是怎麼知道可以帶剩餐的?誰介紹你進來的?”大家問。
“是我表姐。”
“你表姐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