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不死(1 / 2)

童年·兩棵樹這世上既存著一件操蛋繼而令人憤慨的事情。那就是,還在我們的童年時期。有的孩子即被愚蠢的大人們定義為天才或聰明兒童,而另一類已被劃分進又傻又呆的行列。他媽媽桑的,這還是我們的黃金時段啊,肯定不知道大人們嘴巴吹破的“人人生而平等”,卻已經早早被分門別類為三六五等。之所以這麼憤慨,是由於我很不幸的被劃入後一類。如果我屬於智商優秀的那一類,我一定做到閉嘴,因為我已經步入十八的成人世界好幾個年頭了,和所有很賤的大人一樣,決不至於傻到對有利於自己的事物提出哪怕丁點的異議。可能早就識破了世界的絕望和無趣。我打娘胎出世起就噤若寒蟬。哭得極少,哪怕餓的兩眼無光。我娘說我腦子有問題,當年我姐就為了喝奶,哭啼聲能吵醒豬圈裏正在午睡的的母豬,搞得它們心驚膽戰哼哼唧唧,要小半個鍾點才能平複心境。每當我娘看到我兩眼呆滯又不夾帶一絲睡意時,便不顧四周閑雜人等奇異的眼光,大氣的解開紅色外套和白色胸罩,把綿軟鮮香的**塞進我嘴裏。她太明白了,如果她不主動,傻小子餓死也不會有任何表示的。一如既往地,我淡定的吮著我娘的**,思考著人生的大事雲雲。人生的第一件事我沒有盡其全力。但我的人生還是就此風風火火的展開。上學時我有一張泡桐書桌,相伴七年,情結很深。所以我一直對泡桐念念不忘,還記掛著那棵掛滿醜得不忍直視的梨子的**樹。記得那好像是在我年方四歲的秋天時節。美麗的泡桐樹葉開始紛飛。以後耳聞據說浪漫到死的法國梧桐時-(想象一個脆得醉人的少女口音把法國的法讀成第四聲),我始終想不通其浪漫何在。我好歹活了二十好幾,但至今沒見過法國梧桐,也存在這種情況,我和高貴的法國梧桐打過照麵,隻是它不是我這樣的高級生物,不懂得自我推銷,所以我也不知道這他媽的就叫法國梧桐。於此我慷慨的作出決定,在以後和這種植物握手認識以前,暫且用我的浪漫泡桐代替心目中法國梧桐的形象。談到泡桐,它在我靈魂深處刻畫了一副狠毒的經典場麵:一片碩大蒲扇形的樹葉掩護著一大坨巨型青色牛糞。由來是這樣的。當我牽著阿黃回家時,這公仔總會在泡桐樹下狠狠的拉上一泡巨塔,就他丫的受了心理暗示一般。待至第二天早上,巨塔上麵就趴著一片大葉子,看的我一愣一愣,就跟拍電影似的,還他媽的配合得這般天衣無縫。泡桐葉上總零星的布著幾個孔洞,是害蟲在上麵啃的,還是某場雷陣雨的給砸的,或者是自行發育成這樣的,反正我百思不得其解。多想必然傷腦,也就懶得去解了——哪怕這在我心目中是一個包含高級趣味的問題。好不費力才講清了我之所以對法國梧桐明顯缺乏好感的主因:我用泡桐代替了法國梧桐,然後我對泡桐的記憶總是牽連著一攤牛糞,而眾所周知,牛糞是不得人心的,雖然我對家裏的阿黃懷有過好感,對他們泛著陣陣草香和惡臭的排泄物不是百分之百的排斥,但畢竟還有個百分之九十九杵在那兒。我不是聖人,終究接受不了牛糞,所以也接受不了泡桐,關聯之就接受不了法國梧桐。別和我急,我就是靠這種邏輯活到現在的。對泡桐如此緬懷,是因為它們終究慘死於我爸的毒手之下,這是後話。但我幼稚期的種種也伴著它們的灰燼,飛上天,灌入九月的無名季風裏。在我家豬圈外麵有一米多的過道。再往外是一棵向外橫長的梨子樹,扯著一字馬的pose向外延伸,在末端才往上拔高。這麼一棵造型奇特的樹就這樣隨心所欲的撐在幾米高的土壩上。對這棵樹我始終懷著複雜的心情。它就像三十幾歲的**,雖然這個比喻不好聽,但我看來還是相當妥帖。天氣轉冷入寒時,別的小孩叫嚷著身體受凍,我卻無來由的被種種失落和悲涼侵襲。(當然了,那時還造不了這個詞。)總感覺丟了一半的魂,如同那空氣丟了一半的溫度。我傻傻的蹲一米寬的過道上。沒理會背後睡了吃吃了睡搞得比我還笨的母豬,隻訥訥的盯著身前掩映在黃昏黑紅色餘暉裏的**樹。磁鐵般相互吸引,她能意會我的把戲,我也能讀懂她的心意。披著一身的破爛黃葉,讓你下意識裏認定她的不堪。枝頭掛著滿滿的斑點狀遍布的青色梨子。我聯想到衣著寒磣卻能擠出豐沛奶水的女人。我認定這是**的形象。“**樹”的名字也由此得來。雖然歡呼著我爸踩在枝頭用竹竿敲下一堆一堆的梨子,吃起來卻怎麼也歡快不起來。這是**樹的果實,我吃了她奶水喂大的孩子,還是當著她的麵。我算不上個好人。你也許驚訝我對一棵樹也能萌生情愫,感情素未免太過豐富。日後弄不好會進化為一個情種,現在咂咂嘴捉摸兩下,這話算對,也不算對。日子總是無聊的吧。我爸那時肯定也是無聊至極了罷。我隻能這樣替他開脫了,唯獨此般我才做得到在內心裏饒恕他幾分。一個尋常不過的清晨,我爸心血來潮,發作著要除掉泡桐和**樹。他先猴子般活躍的在樹的上部係上繩子,然後把剩下的一大團往遠處一扔。遠處立著的是我和我老媽。擔心樹歪向土坯房,得用繩子把樹往相反的方向拉扯。這是個偉大的工程,偉大到足以讓一個男人,一個女人,外加一個小屁孩的身體和神經統統緊繃起來。這事在村子裏我沒見過別人家孩子的爸爸搞過,所以我看著老爸時而拉鋸時而舉斧的英姿,被感染上了吃螃蟹第一人的欣喜。每一個鏡頭切換中都閃現著愚公移山的感人情懷,我不免陶醉了。我媽是個溫柔敏感的女人,就如同她在我饑餓難忍還不吱聲的情況下對我投懷送奶。而如果敏感用錯了地方,也注定是件夾帶著悲劇感的事情,如同蛋蛋被豬拱了或者被鵝給銜了造成的創傷。在我爸剛揮了幾板斧還不至於給**樹足夠創傷的時候,我媽便臉色紅疹般的命令我用力拉起繩子。她理正詞嚴,分析道如果不這樣的話,樹就要砸到我家的房子,勢必造成巨大的財產損失。那幾十平土坯房哪,灰磚黑瓦,寸土寸金。我媽正將她緊張兮兮的女人本性暴漏無遺。此時的我在家裏沒有建立起覷覦的地位,所以隻能乖乖受命。這無疑等同於拉扯一棵活著的大樹。偏偏我老子的進度太緩滿,老娘的節奏又太急湊。我使足了吃奶的力氣——在這個曾經喂了我幾年奶的大屁股女人身後。當年吃奶時英勇不足,從容有餘,導致現在也隻能給我她做個一百分的姿態,極盡聽話而賣力。於是我倆一前一後,把腰部完成了一張弓,她的大腿我的大腿以與地麵成30度角的方式向後傾斜。保持這姿態,執著的靜立風中。我猜想如果有人旁拍,一定是個風騷不止的取景。眼睛的餘光掃了掃。我老子還是在那悶著頭又是拉鋸又是揮斧,連一眼都沒有瞅瞅他的婆娘和他英勇無比的兒子。我固定著這奇葩身姿,活動著眼珠。前方的低空飛過幾隻小麻雀,又飛過幾隻花喜鵲,吱吱的叫個不停,忙著拉幫結隊,**談愛。以這為基準我知道時間正一分一秒的流逝,連頭頂幾千米以上的雲也是白了又灰,灰了又白。我開始變得難以壓製的煩躁。怔怔的瞧著我老子,他還是自顧自的悶頭拉鋸揮斧,如入無人之化境。身上的元氣一點一滴散發,伴著太陽穴穴位正中淌下的汗珠砸到地麵,遁入地心。我簡直快睡著了。我真的快睡著了。“快拉!倒啦!!屋要塌啦!!!”隨著我娘的一聲淒厲叫喊,三魂五魄從八千米開外彈回我的身體。手臂胳膊大腿小腿全身的肌肉如果有必要加上我的小**統統在瞬間上緊了發條,向著身後方向作著最大限度的拉拽。**樹發出了最後一聲樹幹斷裂的脆響,“隆”的一聲朝繩子這段趴了過來。我娘的歇斯底裏又得到了一次淋漓盡致的發揮,“要打到人了,要打到人了”,順勢往後麵一退,她意圖是坐在田裏長著各色植被的土裏,而真實情景是如同一頭凶猛母獅般的壓在了她弱小如鼠的兒子身上。還沒等我來得及發出慘叫,我娘搖搖晃晃的爬了起來。沒了重壓,我舒坦地向天空吐了一口大氣。背部狠命的向地上砸去,仰躺自如,目光卻爬到了磅礴的大氣表層。明顯地,我娘累壞了,我也他娘的跟著累壞了!那時候我把老姐的語文課本當成武林秘笈一樣珍視。裏麵有一篇課文,一位名家描述伏爾加河上的纖夫,文字的印象沒那幅彩色插圖深刻,很多赤膊麥黃色皮膚的男人拉著長而結實的連接著一艘大船的繩索。這給了年幼的我結結實實的心理衝擊。簡直和我所不能理解的天色為何變黑又變白一樣飽蘸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