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德行宮當初建造時,耗資甚廣,該有的東西自然都一樣不缺,宮門共有兩道,一道建在進穀山口,有外圍禁衛看守,隻有手持進出令牌之人才會放行,閑雜人等不得出入,在這道門內其實也正是行宮輪值的禁衛們居住之所。
第二道內門自然就是真正的宮殿大門,進了第二道門,若是打馬而行,長驅直入也不過一刻鍾功夫便能徑直行到聖駕所在的霄和殿階前,其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
而其實除這兩道宮門外,在行宮之後,當初還建了一不過幾十餘畝的甕城,雖是建在宮後,地方也確實小了些,但背靠隆運山脊,占了地利,在前城牆又異常堅固,備了火器滾油,算是真正的易守難攻,本就是前朝工匠為以防萬一有歹人犯駕時好讓聖駕後退死守之地。隻不過趙尚衍來的倉促,這處以防萬一的甕城並未整理修繕,不知是否還像當初建成時一般牢靠罷了。
因為賀國公聯合的幾家們本身就是自建國來就存在的豪門世家,家中子弟在禁衛當值的本就不少,再加上第一道外門的防守到底不像內門一般嚴密,內外合應之下,外門進入的很是順利,直到這在夜色中鮮衣怒馬的百十餘騎衝進第二道威虎門下,才因守將的阻止真正進入了僵持。
見內門守將不開,賀國公長子賀平倒也並不著急,隻是不慌不忙的一麵說著有要事求見,讓守將稟告聖上來拖延時間,一麵慢悠悠的望著他們的來路,在心裏估摸著這時候黃宏副將應已帶著龍武衛將軍令去見了穀外禁衛,等他們相信了副將之言,放了他們賀家的人馬進來,再退兵十裏之後……想到這,賀平冷冷一笑,哼,一道宮門,又算得什麼!
而直到這時,本應在賀國公府上焦急的等候消息的幕僚清河,才麵色匆忙的忽的從行宮偏門進了行宮,驚醒了正在美夢中的皇帝趙尚衍。
因為起得匆忙,一身裏衣的趙尚衍神色裏似乎還有些宿醉的茫然,看見清河後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皺眉說道:“怎這時候忽的進了行宮,可是賀府事情有變?”
還不帶清河開口,門口便忽的又有禁衛統領不經求見便推門而進,跪在案前麵色鄭重:“啟稟聖上,宮外賀國公之子賀平率兵求見,看其言行似欲行謀逆之事!”
“為何不一舉擒之?”趙尚衍神情陰沉。
那禁衛統領麵上閃過了一絲難堪:“賀平統兵逾千,若大開宮門恐亂賊會趁亂而入,侵擾聖駕。”
“逾千?”趙尚衍猛然站起,麵上帶著不敢置信,確實,行宮比起盛京內真正的皇宮來本就不大,加上趙尚衍又存了故意迷惑賀成季的心思,因此除了在穀外潛伏的人,明麵上也不過帶了千名禁衛護衛安全,但他卻未想到隻賀平便帶了上千人,幾乎能明著犯駕相抗。因此震驚之下幾乎有些憤怒,聲音高亢:“他哪來的千人?穀外禁衛呢?是幹什麼的!如何能將這千人放進來!”
統領低下了頭:“屬下不知,除中陣的近百名人馬是認識的各家子弟與禁衛,其餘屬下皆從未見過,但觀其軍威,皆為精兵,不可小視。”
“豈有此理,天子腳下,竟豢養私兵,能有如此威勢,顯然是早有準備!早有謀逆之念!”趙尚衍拍著桌案,麵色憤懣。
賀國公竟然養了私兵?在哪養的?自己為何竟絲毫不知?一旁的清河聞言也是一愣,心頭隱約間似乎起了些不安,但也不敢露出來,尤其感覺到趙尚衍帶著懷疑的目光看向自己後,忙正了麵色,跪地說道:“學生也正是欲向您稟報此事,賀國公已收買了黃將軍胞弟黃寶,以及黃將軍副將,若所料不錯,此時黃將軍應已被這兩人所害,穀外將士們應也因認符不認人,被賀氏所騙,止步穀外了!”
趙尚衍倒吸口氣,慢慢坐了下來,垂目盯著清河:“如此大事,為何此時才報?”
“賀國公對學生並不全然信任,一直有所防範,這消息學生也是今日才知,這才匆匆來報,是學生無能!”明明就是自己本人謀劃的計謀,但清河此時說得毫不心虛,反而滿麵的正氣凜然,還帶點未曾做好般的羞愧,看來很是真摯。
趙尚衍果然未曾懷疑,見此似乎也冷靜了下來,略抬抬手,語氣帶了些撫慰:“罷了,此事怨不得你,此時知道了倒也不遲。”
說罷又抬頭望向還跪在一旁的禁衛統領,語氣果斷:“立即煙火傳信,令京內南北衙衛來此護駕,再派人持朕親筆到穀外去尋王城,定要誅滅逆賊!”
隻是這威風堂堂的話還未說完,門外便忽的又衝進另一名禁衛,語氣倉皇:“啟稟聖上,賀平率兵強攻,內門怕是守不住了!”
統領聞言一驚:“聖上!逆賊勢大,兩府衙衛又遠水不解近渴,還請聖上保重龍體,暫退甕城,屬下定會擊退賀氏一眾!”
的確,這時即便在霄和殿裏,遠遠的也已能聽見了嘶喊打殺之聲,趙尚衍雖是自幼登基,但也算是報經風波磨難,並非一無所知的小兒,但大趙四海升平,他經曆的那些也多是前朝政堂上的明爭暗鬥,或是後宮中的壓抑屈辱,便是衛氏之事,也是他與賀國公合謀,主動動手占了先機,所謂衛氏之亂那晚,衛家一族其實就已無反抗之力,隻不過是能讓趙尚衍更順理成章滅九族的臨死掙紮,而真正類似今日沙場般的險境反而從未遇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