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事情便似乎很是明了,將那個為葉昭儀熬製補藥的宮女宣來後,不過一刻鍾的功夫,寥寥幾語便說了實話,她原先本就是長樂宮的人,到了安華殿給葉昭儀下藥本就是受了賀貴妃的指使,藥也是長樂宮的人送來囑咐她換的。
賀貴妃這時坐在右首看著這一切,麵上雖還沒什麼大動靜,心裏卻已起了不小的波動,葉氏的藥確實是她做的,隻是卻不是通過地上這宮女,何況是用這麼漏洞百出的手段?事實上,為了穩妥,給葉氏下藥的那內監本就是因為有把柄在自己手裏,這時都已去了往生,早已一死皆休,絲毫馬腳都未曾留下來。沒想到趙尚衍卻是直接自個弄出了假造的人證。
“貴妃,方嬪所言,你可要分辨?”趙尚衍揚眉喝問。
看著地上這幾個一副認罪服誅樣子的宮女,再瞧瞧眼前一臉冷峻的趙尚衍與方嬪,在這後宮沉浮十幾年的賀念絡又何嚐不明白這意思?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更何況這事本也就是她做得,倒也不算冤枉,隻是便是我做得又如何?等到父親事成……,賀貴妃心裏冷笑著,慢慢站了身,跪在屋下,神情淡然:“臣妾,無話可說。”
“好。”趙尚衍神色嚴謹,語氣不明:“事關皇嗣,又涉及皇貴妃,此事朕會親自查清楚,未查明前賀氏禁足長樂宮,奪其鳳印,後宮諸事皆交由未央宮淑妃辦理,爾等不得違逆。等朕得事情查明,若真為賀氏所為,再下決斷。”
末位的貴人念綺聞言聽著這口喻心裏一急,邁了一步便上前想為長姐求情,隻是這時跪地的賀貴妃卻似知道她的想法般忽的側頭看了她一眼,目光裏滿是製止警告,念綺一愣,生生停下了腳步,還未反應過來,周圍的妃嬪都已恭敬對趙尚衍福身應了是,念綺慢了一拍,再看長姐時發現她已回過了頭去,無措之下也隻能連忙先一同矮下了身應諾。
靜嫻聽著這話則是另一番感受,心裏有些感歎的長長歎息一聲,麵上還是小心的露出了些詫異不安的神色,接著才回過神般忙站起福身答應。
趙尚衍虛扶起她,看著她有些慌亂的神色安撫般輕拍了拍她手臂,這功夫也自然有人客氣的將賀貴妃“請”出了安華殿,賀貴妃站起身,雖是被禁衛押送護衛,卻依然麵色淡然,脊背挺直,如同在宮女的隨侍下回宮一般,絲毫不失儀態。一旁的念綺卻是看著長姐的背影,咬緊了下唇,雙手緊握,明麗的麵頰上透出了幾分蒼白。
出了這事趙尚衍麵上似乎很是疲憊,讓屋內妃嬪都起身後,沉默的看了看不知何時漸漸沉寂下來的產房方向,神情瞬間有些複雜,停了片刻後轉身看向靜嫻開了口,語氣低沉:“乾政殿還有些事,你在這看著些,有了消息讓人報我。”
靜嫻麵帶顯而易見的關懷,安靜的答應後將他送出了殿外,繼而接著行到了正殿坐著,一言不發的繼續等待。
因為出了這般的大變故,殿內諸人沒一人意識到,側室產房裏葉昭儀本還斷斷續續的叫喊呻吟是何時一絲不見了的,實際上她們也並不在意,太醫都說了她這胎八成生不下來,你不瞧皇上剛剛這話的意思都是已然對這個皇子不抱什麼希望?即便是萬幸生了,葉氏的性命也不會在,一個生母早逝,一無倚靠的小娃娃,短期內並不會讓她們有什麼顧及。因此殿中的妃嬪們雖麵上還都是滿滿的擔憂牽掛,但心裏卻早已開始思考起了這原本一家獨大的賀貴妃的變故,與日後宮中形勢。
天色漸漸沉了下來,因時辰不早,靜嫻已將正殿裏為表姐妹擔憂之情的妃嬪們都遣了回去,隻念語不放心,依然留著在一旁陪著她。
時間慢慢地流逝,產房裏的人流卻還是依然進出不停,隻是傳出來的卻都不是什麼好消息,昭儀脫力已昏了過去,針灸醒過來了這會隻是用上好的山參養著一口氣,不行,已咽不下藥了,昭儀血流不止……
靜嫻與念語本還閑話幾句,消磨著時間,也打破幾分這屋中不甚讓人舒服的氣氛。隻是隨著一個更一個嚴重的壞消息,兩人卻皆是再無法說出什麼閑話,都隻是在跳躍的燭光裏沉默的坐著,帶些恍惚的等著離她們不遠的地方一個生命的消逝,以及另一個生命不一定能夠的出生。
這樣的等待一直延續夜幕深垂,子時三刻,安華殿昭儀葉氏,產皇二子,葉氏,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