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空飄著絨毛白雪為黓壟古城鍍上了一層銀白。不時有風略過街道,卷著飛雪又吹起那剛落的薄雪,飛沫四起更加了一分寒冷。道上人煙稀少,偶爾也些收了攤疾步歸家的生意人。
打更人瑟縮肩膀敲打著鑼,喊口令走過城南同禮巷,偶然被那忽明忽暗的燈火惹了心神。他抬頭瞧了瞧,發現原是那沈府門口的兩個大燈籠隨風搖擺著,繼而低頭,目光卻又被斜倚在沈府門口的一個人吸引了去。
隻見那人低著頭看不清麵龐,衣衫襤褸,裹著個破麻布毯子,屈起一條腿靠在沈府一側的大門上,他的身子已經被薄雪蓋去了大半,卻依然一動不動,看樣似乎已經沒了氣息。打更人搖了搖頭,心想怕是又一個乞丐變成了路邊的凍死骨,心底略微無奈地歎了口氣,繼續幹起自己的本分活。
此時,忽聞沈府裏有人說話,那聲音由遠及近至門口。
忽然,“嘎吱”一聲,沈府大門打開,嘈雜之聲亦隨此而起。打更人好奇站定望了一望,隻見一個家仆打扮的人急匆匆的跑了出來。那小家仆貌似因為心急沒看到門口的乞丐,就被他伸出來的腿硬生生地絆了一跤。小家仆吃疼著扶起身子回身就看,表情一驚又緩和回來,喃喃道:“……死也不死個該死的地兒,真晦氣!”
話音剛落,卻見那乞丐動動身子,繼而縮回腿揉了下被小家仆踢倒腿肚子,又抱起手臂準備繼續睡去,家仆見狀便皺起眉頭想繼續責罵,誰知身後的沈家老爺後腳就跟到門口,見那家仆在門口不走便大聲叮嚀:“趕緊去啊!夫人快要臨盆了,快去找穩婆來啊!”
小家仆聞言趕緊躬身回了禮就急急跑走。沈家老爺目送了小家仆,方才看見門口坐著的那個乞丐,側頭給身邊的管事吩咐了些什麼就踏出門檻彎身對那乞丐說話,可那人也是不理隻是自顧自的打著盹兒。直到片刻後管事端著一碗熱飯出現在門口遞於,那乞丐方才抬頭接過飯碗大口吃了起來,沈家老爺也隻是搖了搖頭,歎息了聲就和管事的回府去了。
一陣寒風吹過,打更人渾身打了個寒噤才發現這個熱鬧看得有點兒久。正準備離開時餘光卻見一團紫影略過,趕緊回頭想看個究竟,定睛身後卻還是那空落得街道,於是有些詫異的去瞧那門口的乞丐,看他依然沒事兒人一樣往嘴裏扒拉飯食,便當自己是眼花邁開腿兒急急收工回家了吧。
城南外的槐樹林裏樹影隨風搖曳,一抹紫影忽然出現飛入林子,惹的枯幹的樹枝一陣騷動抖落了枝上的雪沫,拖帶的風又吹開了地上的薄雪,似乎想落地,卻又如蛇般盤環上樹,在個枝椏上輕盈停下。靠近細看貌似是個十五六歲的姑娘,身著紫色綢緞衣裳,和著這夜晚的薄光映的肌膚更加雪白,卻又有那淡色胭脂浮出的微紅,頗有幾分俏麗。隻見那一抹薄唇勾起笑魘,道:“我說羅刹鬼,你追了我三天,莫非是看上我了?”調笑的口吻朗聲而起,破了林子裏的寂靜。紫衣姑娘靜待片刻,耳邊除了風搖樹葉的“沙沙”聲卻不見任何回應,納悶地歪頭看了看。忽然,聞得“喀嚓”一響似從前方傳來,紫衣姑娘望著麵前烏黑一片,卻沒有心驚,反而笑了起來。
隻見一個男子從樹後慢步而出,斜倚在樹旁看了眼樹上的姑娘,冷聲開口道:“永泰公主,您為何要為難在下?”
紫衣姑娘聽他說話如此生疏略有不快,撇下嘴角瞟眼樹下的男子,抬頭便盯著天空忽隱忽顯的那盞冷月,吐氣吹開快落在臉上的絨雪,看似並不在乎卻又不依不撓地回道:“為何你真不知?倒是為難這詞用的……”紫衣姑娘忽而想到什麼似得頓了頓,微笑低頭從腰間的口袋裏摸出一塊兩寸大小的圓形薄玉,抬於麵前合了一隻眼細細打量:那玉石顏色黑紅相接,上麵一對盤龍紋組成八卦圖樣,細看中間顏色交彙處的黑紅細絲光暈熒熒,使得整個玉塊泛著微光。
“哼哼。”紫衣姑娘合手把玉握在掌中晃動了下,輕聲哼笑道,“兄長視這血墨玉為珍寶,我好不容易拿來玩玩,之後就還回去又不會毀了它,你卻追了我好幾天緊張甚呐?嘻嘻。”紫衣姑娘說到自己開心的時候,腳不安分在空裏晃來蕩去,低眸看看羅刹鬼盈盈地笑了起來,道:“傳說這個玉佩能讓人長生不老,要不我來試試咱們這個到底有無這般能耐。可好啊?荊芥哥哥。”
名喚荊芥的男人直起身子走近了些,仰頭看著樹上的姑娘,心下怕她弄壞了這寶貝,亦怕傷了這小丫頭不好向主上交代,因此也不敢動真硬搶。今兒聽得她這些瞎話確實可笑,便放軟了語氣無奈笑道,“瞎說什麼?你我都是已死之人,要什麼長生不老。別鬧了跟我回去,若讓別的人嗅著了這玉藏起便罷,如果你一個手不穩弄壞,那可是真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