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王戈回憶起來,一直大罵自己:蠢豬!笨蛋!當然他是罵自己。天將黑的時候,小曼才在文化站的門口出現。這是王戈無法忍受的。小曼對王戈說:到我家去吃飯。說完,走了。好不容易熬過二個小時,天已經全黑了。小曼一直沒有到圖書室來。這使王戈已變得開始煩燥起來。以往小曼每次回來,都是圍著王戈不肯走開,恨不得天黑了,兩個人相守相愛。但今天的小曼形同路人。小曼再次來喊王戈吃飯時,王戈內心已有團團火焰在竄。因此煩煩地說:不去!你們吃吧!他多麼希望小曼來輕鬆細語地勸勸他,向他解釋一L刃都是誤會。那樣他就會忘記一切的不愉快,把小曼拉人懷中,開始他們自己的節目。然而沒有。
小曼沒有說一句溫柔的話。隻是又喊了一遍:你去不去吃夜飯?聲音生澀、平淡。王戈心裏很難受,他忍受不了這種毫無感情色彩的語調。他想吐。熬到下班,王戈心裏著了火一般,再也忍不住,跑到小曼家。小曼說:怎麼才來?飯都吃過了。說完便與楊偉談論著什麼,仿佛蠻有趣味似的。(這是從沒有過的啊!)小曼母親說,吃點吧,給你熱著。王戈說.不想吃。小曼娘把飯都裝好了,端到王戈麵前。
王戈端著飯碗,悶了一會兒神,筷子呆呆地站在他的手中,沒有動。王戈想看看小曼是不是有些難受,但他隻看見小曼正輕鬆地在同楊偉談論著什麼。他的心更加沉重。王戈回到臥室,小曼一直沒有進來。小曼依然和楊偉在熱烈地談論著什麼。是什麼同學聚會吧。於是王戈又走出房子,站在階磯上望著黑烏烏的天空。秋風吹動著樹葉。一片片,一串串地落下來,沙沙有聲。
山野的氣息隱隱約約地傳過來。女人河那藍澄澄的水在夜色裏一片漆黑。有船在悠悠地行駛。輪渡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偶爾有一二盞燈火閃爍。這兒曾經多麼美麗!這時,站在旁邊的楊偉感慨地說:這地方風景真美!王戈淡淡地說,習慣了,不覺得。楊偉笑笑說,那可真叫熟視無睹啊!王戈略帶妒意和嘲諷說,你可真是一語中的啊,還是教書的,有水平!楊偉又笑笑說,哪裏!作家罵人可真是不帶髒字!然後轉過頭去,對小曼說:小曼,請你給我打盆水來。小曼說,好。在這個時候,王戈和楊偉的敵意已相當明顯,確切地說,是王戈對楊偉已充滿了敵意。楊偉與小曼的那種露骨的親呢使王戈極其反感。他隻是有些懷疑,但他無法相信自己的預感。因為,在他的潛意識裏,隻有過於親密的男女才可以表現出如此親熱的狀態來。
但此時的王戈心中還存在著相當的幻想,對於楊偉他有的隻是破壞了他的純潔的愛情的怨恨,但沒有想到要殺他。想到要殺死楊偉,從而布置一個完整的謀殺計劃,是從那場無緣無故突如其來的雨開始的。那時候,王戈剛剛從小曼身上滑下來,剛剛釋放完壓抑(或者說儲藏)了好些日子的激情,不!確l刃地說,是怨憤!那天楊偉的到來,使他的心情極壞,天黑之後,急急地把小曼拉(幾乎是拖)到他們所住的鎮政府宿舍。他已忍受不了小曼與楊偉在一起的親昵的氣氛。許多年之後,王戈突然明白那天的勇猛是一種報複後的興奮。那天他對他們臨走時楊偉那種狼一樣的目光,極其的討厭。他沒有理由不相信,如果是楊偉和小曼單獨在一起,一定會和現在做同樣的事。
那種報複來自小曼隱隱約約流露出來的對他感情的背叛。到後來,雨點叮叮嘀嘀敲打在瓦片上時,那場謀殺已經在王戈的心底萌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