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多了個小狗,就好像多了一個家庭成員。
雖然林貞娘總是滿不在乎似的,不是抱怨,“隻知道吃,一看就是個饞嘴的懶貨,還能幹什麼?”就是吼:“不許往我身上竄,一邊去……”可吼得再大聲,看著來錢兒的眼神卻仍是透著溫和。
天還沒暖起來,陳氏憐惜小狗,就把它的窩安在正房裏。而來錢兒,除了最開始的幾天總是縮在桌腿下外,之後最喜歡的就是窩在爐子邊上。有一次,還差點燎壞了皮毛。
來錢兒是個膽小鬼,雖然初見時為了保護娘和兄弟,它看起來很是凶悍,可是到了林家,就是膽小鬼一個,甚至連烏鴉都能欺負它。
到家第二天,那隻同樣住在正房的烏鴉從桌子上掉到桌下,撲棱著肩膀,卻隻能離地半米高。若是別的狗,還不撲上去一口咬住。可來錢兒,卻愣是被嚇得夾著尾巴灰溜溜地跑開,把自己的地盤讓了出來。或許,在它的眼裏,這個一身黑,還亂撲棱的家夥是個怪物吧!
有了這一次,烏鴉小黑是怎麼著都不怕來錢兒了,甚至這之後還有幾次大模大樣地在來錢兒腦袋上踩來踩去。就算是來錢兒惱了伸爪子,也不過是飛遠些,過後再來。
雖然剛來的時候很是怕人,可不過幾天,來錢兒就和林家上上下下混熟了。隻要見到人,尾巴搖得那個歡,不是伸舌頭舔,就是一個勁地往身上竄,就像個撒嬌的孩子討好地想要人抱。
因為多了這個小家夥,陳氏也不再像從前一樣,隻在房裏繡花。除了要給小狗準備吃的,她還要帶著小狗在院子裏散步。
“狗這東西,要是總圈在屋裏,會生病的。”
“娘以前養過狗?”看陳氏撫著來錢兒,偏著頭微笑的樣子,林貞娘也不由笑起來。看來把來錢兒帶回來是再正確不過了。現在,陳氏已經走出屋了,說不定哪天就走出院兒了呢!而且,娘這幾天笑容真的多了很多,不像之前,隻有看到她時才會笑得那麼真心。
“嗯,那時候我娘還在,我和昌弟……”聲音一頓,陳氏臉上的笑容一斂,沒有再說下去。
“誰是昌弟啊?”林貞娘隨口問著,問完之後才意識到陳氏有些不對。“娘,”她偏過頭,問了一句,有些小意地搖著陳氏,她遲疑著問道:“難道是我舅舅?”
她不記得陳氏有弟弟了。在林貞娘的記憶裏,從來沒有過一個舅舅來林家看過陳氏,而現在的林貞娘更是連聽都沒聽過這麼個人。如果陳氏還有兄弟,為什麼在林父死後不曾出麵幫陳氏?還是這個從未見過的舅舅與陳氏另有糾葛,以至於從未來過林家探望親姐?
陳氏恍惚,怔了許久,才苦笑道:“是啊,是你舅舅,我弟弟陳昌——不過,很久沒有見了。我出嫁之後不到半年,你外公就去世了。昌弟賣了老宅,一個人一聲不響地就走掉了。留下的書信裏,說是要闖出一番名堂,才肯回來見我這個姐姐,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從來沒有訊息。”
抹了下眼睛,陳氏低聲呢喃:“你爹上京趕考時,也曾到處打聽過,可是卻沒有人聽到曹州陳昌的名字。想來,說不定已經……”沒有再說下去,陳氏隻是撫著林貞娘的頭發,柔聲道:“所以娘說,既然成了姐弟,便是一世的緣份,不管你和靜哥兒是不是同一個母親,總是你弟弟。你啊,要做個好姐姐……”
林貞娘沒有說話,隻是緊緊地抱住陳氏的腰。怪不得陳氏一直沒有提過這個舅舅,卻原來是早已失了行蹤,生死不明。在陳氏心裏,自然是盼著這個弟弟尚在人世的,可是這一年又一的等待,卻已經不讓她再敢抱有希望。
突然間,林貞娘覺得陳氏很是可憐。少年喪母;初為人妻,就失去了父親,唯一的親弟弟也不知所蹤;到了中年,又沒了丈夫,甚至,連這個女兒……
甩了甩頭,她把頭抵在陳氏的胸口,隻道:“我隻知道,娘是我的娘,是我最親的人,旁的,我什麼都不管。”就像她不是真正的林貞娘,可是她還是她的女兒——永遠都是。
不知道林貞娘話裏還隱著另一層意思,陳氏隻是輕輕拍著林貞娘,笑道:“傻丫頭,你自然是我的女兒,誰說不是呢?”
雖然是在年節裏,日子過得悠閑,可是日子過得卻也是飛快。轉眼就到了初五。初五時,大街上有許多商鋪就已經開了門。隻是這時候,除了一兩家大酒樓營業後,縣裏其他的食肆都沒有開門營業。大酒樓營業,是因為有些個大戶喜歡從大酒樓定席來款待拜年的客。而且大酒樓價格定得高,怎麼算都不會虧本。小食肆就不成了,若是請的夥計都來上工,卻賣不出工錢來,就要虧本。所以,林貞娘打算過了十五,等碼頭的工人都上工了再開門營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