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是個明白人。”雪菊笑盈盈地睨著那知客僧,“我們吳媽媽是代表我家娘子來上香的,可不像些莫名其妙的人,上不得台麵,還好意思大呼小叫……”
“你說誰?”文竹也急了,大聲嗬斥著,瞪著雪菊吼道:“我們姨娘可不是什麼上不得台麵的人。定陶城裏,誰不知道,我們姨娘最得四官人的寵愛……”
文竹情急之下,聲音吼得極響,在殿外等候的婦人們無不聽得清楚。
眼看眾人或明或暗地把目光投了過來,那年輕婦人又是羞惱又是憤恨,尖叫叫了一聲:“文竹……”
文竹懵懂之時,那雪菊已經偷笑道:“我又沒指名道姓說你們姨娘,你慌的是什麼呢?這麼大聲叫,仔細你們姨娘又要收拾你了……”
被雪菊一言提醒,文竹慌忙扭頭,果然見到年輕婦人眼神不對。心生惶惑,她又氣又恨地瞪了雪菊一眼退回主子身邊。
年輕婦人手一抬,似乎是想狠狠擰文竹的臉,隻是手指剛觸到文竹的臉,她就又收住。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教訓一個丫頭,到底有失體麵。
雖然恨那雪菊引得文竹當場叫破她的身份,可是這會兒,她卻並不同雪菊說話,自恃身份,她隻笑著招手喚那知客僧,“師傅,小婦人當日也曾聽過方丈大師講禪。我家大郎更是對方丈大師推許有加,想來方丈大師也曾與師傅提過我家大郎——我們武家與戚姬寺也不是一日兩日的情份了,還請師傅通傳一聲,容我們入殿上香。”
那知客僧苦起一張臉,待要拒絕,卻又恐開罪這些常年為戚姬寺添香油錢的施主。隻能囁嚅著,半晌沒有答出一句。
那雪菊卻已經尖聲催促:“你這師傅好不通情達理!你們幾個,讓我們一群婦人在這殿外等著,可殿裏卻分明有人,難道是你們故意拖延,好讓別人先上頭柱香?!”
“非也非也,本寺怎麼會呢?”那知客僧一臉苦相,閃開老奸巨猾直接伸過來的手,他轉目一看,突然現出一分喜色,“師兄……”
聽到這知客僧的叫聲,眾女不禁轉目。卻見自山門之後,一個二十多歲的和尚慢步而入。而在他身後,卻是一個青衫男子扶著一個穿著花襖的少女,又有一瘦削的老婦跟在身邊。想是正好和那和尚一起進來的。
一眾婦人,自有常來戚姬寺的,其中有認識那和尚,立刻合什施禮,卻有不認識的低聲相詢。
“不認識嗎?那是慧明師傅啊!聽說是老方丈最得意的弟子,還曾到過相國寺講經呢!”不管這消息是真是假,可聽到“相國寺”三字,就連原本最張揚的丫頭也立刻垂眼順目,恭順以待。
那慧明麵相忠厚,看起來並不起眼,可是卻很是穩重,此刻被眾女盯住,也並不曾慌亂半分,反是回過頭,向那青衫男子施禮道:“安施主,還請於此稍後,一會兒殿門就會打開了。”說罷,又轉向眾人,合什施了一禮,就翩翩而去,竟沒有半分要解釋的意思。
眾女剛才圍著那知客僧喝問,可是這會兒卻沒一個敢向慧明無禮,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慧明遠去。那知客僧也是知機,見眾人鬆懈,立刻跟在慧明身後溜走。待雪菊醒過神來,已經看不到人了。
林貞娘隱在暗處,眼看安容和扶著安媛,陪著許大娘走近,卻沒有立刻上前招呼。而眾女雖因慧明親自引了安容和上山,這會兒卻到底忍不住發作起來。
“哪裏來的魯男子,難道看不出這裏沒半個男人嗎?”有人低聲嗬斥。
安容和目光微閃,腳步頓了頓。他還未做出反應,許大娘已經翻著眼皮駁斥剛才說話的婦人。
“怎麼說話呢?我兒陪著咱們母女上山拜佛,這是孝順,乃是大大的善事。哪輪到你們這些小娘們滿嘴渾說?哼,我兒可不是在門外守著的那些無賴小廝,他啊……”
安容和輕咳了一聲,恰恰打斷了許大娘的話,“娘,我出去等你和阿媛吧!”
許大娘皺眉,還未說話,已經有人輕笑一聲,“是不一樣,安郎君是個官身嘛!”
安容和皺眉,目光掃去,隻見一年輕婦人掩麵低笑。雖看不清容貌,可一身皮裘,滿頭珠翠,卻是大家娘子的裝扮。而現在,那婦人看過來的眼神裏滿是厭惡與痛恨。
“這世道就是如此,太多仗著官府勢力欺壓平頭百姓的事了。就是安主簿以一男身硬要留在這全是女人的寺中,誰又敢說什麼呢?我們這些平民百姓,敢怒也不敢言啊!”
安容和皺眉,雖不知這婦人到底是誰,可此刻她卻分明是在針對他。
就在安容和猜測著這針對他的婦人到底是哪家娘子的時候,林貞娘已經上前幾步,笑著招呼道:“許大娘,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