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雲推開門踏入房間裏的時候,韻如雪依舊還保持著抱著膝蓋的姿勢,單薄的褻衣覆蓋在消瘦的嬌軀上,秀發披散著,麵容憔悴,精神萎靡。
縱然是再美的女子若是這般模樣,也隻會給人狼狽落魄之感。
韻如雪見到來人驚慌失措地做了個躲避的姿勢,她沒有再徒勞地呼喊,臉上的恐慌卻是掩飾不住,陸雲則平靜道:
“你放心,我不過去。”
但韻如雪還是明顯警惕地往裏縮了縮身子。
陸雲畢竟沒什麼男女大防的觀念,再仔細打量了下麵前女子。她大概是過於害怕自己,連褻衣上的紐扣脫落了都不曾察覺,胸口上暴露出一抹雪白的春光,如象牙玉般白皙的鎖骨若隱若現,略顯飽滿的胸線勾勒出優美的弧度。陸雲移開目光,心裏思忖著究竟該怎麼處理這筆孽債。稍微換位思考了下,不能說感觸有多深,但女子的心情此時還是能理解的,略感頭疼,又到了背鍋的時候。陸雲想了一會兒後,終是無奈含蓄道:“之前的事,是我不對。”
韻如雪眼中浮現出一絲詫異,她把懷裏的被子再抱緊了些,低著頭,眼神不知道無助的落在哪裏,沒有說話。
這給人陰影留的......
陸雲輕輕一歎,自顧扯了張椅子,坐到暖爐邊暖暖手,也不用目光盯著對方,避免她產生更大的危機感。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房間裏的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微妙。
“前段時間,我腦袋受了傷,所以一些事記不清了,你不用那麼緊張,我不會對你做些什麼。”
沉默。
“明月樓的人已經帶著府衙的公差在陸府外頭候著了,隻要你想走,隨時可以離開這裏。”
沉默。
“我知道你現在應該挺恨我的,可是我也救了你一命啊......而且也沒對你怎麼樣。”陸雲有心轉移話題,語氣還刻意的輕鬆了幾分,“就當是咱們扯平誰都不計較了,反正上回,那啥......也沒得逞,你看怎麼樣?”
死一般的沉默。
“隨便說句話吧,就算是罵人的話也行,我不生氣,你這麼悶著沒病也要憋出病來。”
過了一會兒仍不聞聲響,陸雲扭頭望去,這才發現,床上的女子已經無聲無息的哭了。
女人的眼淚呐......
陸雲從懷裏摸出一條絹絲手帕,是他今早出門隨身帶著用來解決感冒問題的,多帶了幾條所以還有多餘,剛想要起身遞過去,但突然想想對方未必會領情,反而還以為自己又將欲行不軌。算了,陸雲重新坐下,掃了眼桌案上的湯藥和粥食,好歹是吃了點。陸雲靜靜的注視了她片刻,突然恍惚間想起上輩子青澀時期哄女朋友時的場景,沒來由的有些惆悵。
不過那些都已經過去了。
陸雲漸漸冷靜下來,其實現在自己根本沒必要這樣,心裏也沒任何負罪感,畢竟是李代桃僵的事情。隻要轉身走出這扇門,不理不問,任由府門外的人把她帶走這件事就算是結束了,何必置身其中......之前算是代人受過也好,前天救她是明心見性也罷,以後,兩人碰撞過的命運應該也不會再有什麼交集。想到這,陸雲心中微微一動,站起了身便朝屋外走去,他從來不是一個做事猶豫不決的人,隻要心裏有了明確的想法就會果斷的去執行。可是這一次,他走了兩步,忽又停了下來。陸雲轉過身,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轉過身,好像隻是下意識的想做這個動作。
他看見了她的眼睛,淚水如湖泊中蕩漾的漣漪流淌出來,很幹淨很清澈。
沒有一點風塵中的氣息。
就隻是一個傷心的女孩。
很多年以前,同樣一幕的場景在腦海中忽閃而過。那個時候他還很年輕,告別家鄉,背起行囊,準備闖進燈紅酒綠車水馬龍的繁華大都市,身後同樣有一雙掛滿了淚水的眼睛。他咬著牙,沒有回頭,狠心離去,因為他覺得自己胸懷抱負誌在天下,不能一輩子活在那樣一個小小的地方,他想要去站在更高望得更遠的地方看一看這個世界的模樣。可是若幹年以後,當抱負成為不擇手段的野心,當追求成為放縱奢華的欲望,當他站在城市的摩天大廈上俯瞰曾經的轟轟烈烈的夢想,想要回頭的時候,身後已經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