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時光漫溯,一夢千年(1 / 2)

男人頹唐的坐在療養院外的長椅上,午後的陽光透過樹葉破碎的縫隙打落下來,照在他單薄消瘦的身軀上,略長的頭發淩亂的遮住了眼眉,他隻有三十多歲,但臉色卻很憔悴滄桑,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他還很年輕,但病魔已經侵蝕占據了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

微微搖晃的風吹過,一張雪白的紙片從他膝蓋上飄下,他沒有在意,眼神依舊空洞且麻木的不知望向何處,如一口幹涸的井。

他知道,人生到此,一切都已經沒有意義了。

在那張病情確診通知單上,冰冷的鉛字將埋在他身體裏的死亡方程式殘忍的描繪了出來,是一道無解的絕命題。

為他主治的醫生是目前世界上關於此方麵最頂尖的專家,可是,那個已經年過花甲的老者最後還是無奈的跟他說了聲:“抱歉,您的病,我們無能無力。”他看得出,老者和他的團隊很愧疚,但他們是真的已經盡了全力。

可意外的是,當所有希望都破滅的那一刻,他心中的感覺竟然不是驚慌,不是害怕,也不是苦澀,而是生出淡淡的,莫名的,釋然,還有解脫。

就仿佛一隻孤獨的無腳鳥,一生不停地飛翔,尋找,流浪,最終隻有在即將死亡的時候,才會感受得到停留在枝頭休憩的安逸,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他突然發現,原來溫暖的陽光在身上撫摸的感覺,真的是那麼的美好。

一個小時之前,他還奄奄一息的躺在充滿藥水氣息的白色病房裏,一群醫生護士在他身前忙碌不停,一群員工下屬在房間外焦躁憂慮,一群親朋好友環繞著他喋喋不休......煞有介事。他們拿著一支支刺穿血肉的輸液管和針筒,拿著一份份動輒千萬上億資金流動需要他簽字的決策文件,拿著一張張各懷鬼胎私下裏彼此鬥得頭破血流的遺囑書,還有許多陌生或熟悉或不相幹的麵孔,一個個熱情的圍繞在他床前......他們喧囂著,吵鬧著,催促著,眼中壓抑著暗流湧動的貪婪和欲望。

他明白,但他的喉嚨如被冰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最後,他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掀開了蓋在臉上的氧氣罩,扯掉了渾身上下大大小小數十根針頭,憤怒地吼出了那蓄勢已久的一個字:

“滾!”

他看見一張張戲謔,嘲諷,冷漠,麻木的臉龐,卻仿佛一群撕掉偽裝麵具的原形玩偶。

終於,身為他好友的家明醫生看不下去了,他撥開人群,嚴肅喝道:“病人現在情緒很不穩定,請大家都安靜些!”

所有人都不以為意,無動於衷,氣氛變得有些微妙的壓抑。家明醫生走近他床前,俯身用耳靠在他幹裂的嘴唇邊,約莫幾十息,房間裏卻默契的一片死寂,落針可聞,所有人都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暗地裏卻警惕地豎起了耳朵,但是那耳語聲很小近乎於無,隨後家明醫生如接受了一道重大委托般直起身子朝眾人宣布道:

“陳先生說了,他將會在明天公布曠世集團未來的發展規劃,以及他名下所有集團股份,企業和資產的遺留歸屬問題......現在請各位出去,給陳先生一個安靜的休息環境。”

所有人的表情都變得有些詭異,他們眼中炙熱燃燒的火焰升騰又落下,搖曳不定,隨後一名西裝革履的男人噓寒問暖一番後第一個轉身離開,接著第二個,第三個......千篇一律的表演。當所有人都離開的時候,房間裏終於真正安靜下來,男人麵無表情的躺在病床上似一具屍體,其實剛才,他什麼都沒有說。

家明醫生的目光垂下來,他的眼圈不知何時變得有點紅,他望著床上那個曾經高傲得如君王般不可一世的男人,突然情緒悲慟,低聲哽咽道:“對不起,阿鬆......”

“謝謝。”男人沉寂了很久卻說出了這兩個字,隨後他又氣聲嘶啞道:“我想一個人靜靜......”

所有人都離開了,也許隻是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但至少現在,沒有人會再來打擾他。

秋蟬低鳴寂寞,雁南飛去,樹葉緘默的剪影搖擺不定,風聲在耳旁如潮水漫延,他聽見大自然一如既往的靜謐,他聽見自己心髒艱難跳動的聲音。